松鶴道觀的道士不是很少會插手權貴之事嗎?
孤鴻子無奈地解釋,“當年貧道路過京城……”
聽完他的解釋,太后勃然大怒,氣得拍桌子,“真是混賬東西!靖國公居然想出給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批命,說她刑克六親,他這是想做什么?要逼死映玉不成?映玉不是他的外孫女嗎?哪有這般惡毒的外祖父?”
俗話說虎毒尚不食子,老人有隔輩親,靖國公如此行為,讓素來對孫輩慈和的太后簡直不能理解。
皇后冷笑道:“母后,他連親生女兒l都能不顧,何況只是一個外孫女罷了。”
太后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么,看向褚映玉的目光越發(fā)的憐惜。
原本以為這孩子已經夠苦,沒想到還能更苦,差一點就要頂著刑克六親的名頭長大,有這樣命格的孩子,哪家敢娶?哪家敢接近?
褚映玉只是安靜地坐在那里,低著頭,身子微顫,似是傷心到極點。
陸玄愔握著她的手無聲安慰。
終于,在蘇媃介紹到老吳時,靖國公和長平侯夫妻倆到了。
三人進來時,發(fā)現殿里的
人很多,所有的視線都落到他們身上。
長平侯有些慌亂地跟著岳父、妻子上前行禮,靖國公和孟芙顯得極為鎮(zhèn)定,讓人不禁感慨一聲,不愧是父女倆,心都是一樣的硬。
三人跪在那里,沒人叫他們起,他們也不敢起。
太后盯著孟芙看了看,說道:“你就是孟芙?”
聽到這話,長平侯臉上露出驚駭之色,靖國公心頭一緊,唯有孟芙,垂首跪著,默默不語。
看到長平侯沒有掩飾的反應,眾人便知褚映玉說的是真的。
再看靖國公和孟芙,兩人仍是不動聲色,倒是襯得長平侯實在蠢得厲害。
想到這么蠢的人,居然敢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連元康帝都覺得匪夷所思,他是如何敢讓孟芙取代元配妻子的?就不怕哪天真相暴露?
太后又道:“孟芙,抬起頭來。”
孟芙仍是沒動,便有宮人過去,粗暴地將她的臉抬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臉上,看來看去,也沒看出什么。聽說孟芙和孟蓉長得都像靖國公的母親,孫女肖似祖母,這倒也是常事。
太后盯著孟芙看了許久,轉頭問道:“狄嬤嬤,當年你是見過靜安的,你說這孟芙像不像靜安?”
狄嬤嬤是太后身邊的老人,伺候太后數十載,經歷風風雨雨,自然也見過真正的孟蓉。
“回娘娘,這孟芙確實長得極像靜安郡主。”狄嬤嬤肯定地說,然后噓唏道,“這不僅長得像,神態(tài)也像,這些年觀她行事,為人處事居然也像,老奴還真沒發(fā)現靜安郡主原來換了個人。”
這話說得尋常,聽到的人卻也明白。
孟芙肯定是早有預謀,故意學靜安郡主的作派,不然如何能裝得這么像,連曾經常接觸孟蓉的狄嬤嬤都看不出來?
她一個外室女,要是沒人幫助,怎么可能接觸得了靜安郡主,知道她的喜好和行事方式?
不少人的視線落到靖國公身上,心里已經認定,靖國公絕對在其中出過力。
想到靖國公為了一個外室女,迫害嫡出的親生女兒l,這冷心冷肺的心性,讓人一陣悚然。
太后沒再看孟芙,而是問老吳,“你說一說當年的事。”
老吳跪在地上,嗚咽著說:“……當年奴才在外院伺候,聽說郡主難產時,還很擔心,便想去打探情況,哪知被人攔下來,正院那邊有老夫人和侯爺守著,奴才無法得知郡主的消息。后來奴才從一個內院的相好那里得知,郡主會難產,原來是長平侯的外室跑到郡主面前,故意刺激到郡主……”
其實老吳并不清楚這些事,他也沒相好,那些知情人大多已經死了。
不過為了讓圣人、太后相信,他按照蘇媃姑娘提前吩咐的,加了一些合情合理的經歷進去。
有時候,證據這種東西,其實也是人為編出來的,若不然,歷史上就不會有這么多的冤假錯案。
“……后來奴才聽說,長平侯的外室難產死了,郡主雖然也難產,
不過順利地生下大小姐,只是傷了身子,加上慶陽大長公主之死,讓她心里難受,便去莊子休養(yǎng)。郡主這一休養(yǎng),奴才再也沒有見過郡主,奴才后來被人引誘著犯錯,被侯爺發(fā)賣出去……”
老吳說完這些,看向長平侯,說道:“侯爺可還記得老奴?老奴是吳安啊,是郡主的陪房,當年您讓人將老奴打了一頓,說老奴在府里賭博,壞了規(guī)矩,還讓人將老奴發(fā)賣出去。”
像他這樣的家生子,身契捏在主子手里,是可以隨便發(fā)賣的。
長平侯抬頭看他,過了這么多年,哪里還記得他。
更何況,老吳的模樣發(fā)生極大的變化,而且當年處理的下人太多,他也沒心思一個個地去記。
老吳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不記得自己。
不過他也不在意,向太后說了一些當年在靖國公府伺候的事,他是慶陽大長公主安排給靜安郡主的陪房,證明是慶陽長公主信任的人,知道一些主子的事,說起來頭頭是道,也證明是他的身份。
太后已經相信他的身份,因為老吳說了一件當年她送給慶陽大長公主的禮物,老吳的老子娘在慶陽大長公主身邊伺候,倒是見過,無意中說給兒l子聽,讓他記住這件禮物。
這事知道的人不多,記得的也只有狄嬤嬤。
老吳的身份確鑿,他的話自然也是有力的證據之一。
其實到這里,已經不需要靖國公等人狡辯什么,他們的罪證確鑿,端看圣人怎么處置。
元康帝一臉失望地看著靖國公,“國公,你糊涂啊!”
靖國公伏跪在地,磕了幾個頭,沉聲道:“陛下,當年之事,臣其實也是事后方才知曉,只是臣已經沒了一個女兒l,不能看著第二個女兒l……所以臣當時只能保持沉默。”
靖國公沒有為自己辯解什么,但聽這話,好像又給自己辯解了。
好一個身不由己的父親,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選擇不知情,放任另一個女兒l取代嫡女的身份,成為長平侯夫人。
這話聽著就覺得是狡辯,也讓人惡心壞了。
在場的人忍不住看他,沒想到靖國公居然將所有的罪名都推給親生女兒l,這看著好像不怎么愛這外室女啊。
孟芙身子一顫,伏跪在那里,仍是選擇不語。
只有長平侯滿臉不可思議地看向靖國公,說道:“岳父,你說什么啊?你當年不是一直都說,你愧對阿、阿芙,明明阿芙是你在老家所娶的妻子所生,卻要委屈阿芙當外室女,所以你對她多有補償,甚至想讓臣舍棄映玉,以免她活下來會威脅到阿芙,要不是我母親當初極力反對,許是映玉就死了。”
靖國公眼里掠過幾許陰霾之色,嘴里卻道:“伯亭,你記錯了,當年我沒說過這種話。映玉是我的外孫女,是阿蓉留下的女兒l,我再狠心,也不至于如此對自己的外孫女。”
長平侯再蠢也知道靖國公這是推御責任,想將罪名都推給他們夫妻倆。
更準確地說,他是在保全靖國公府。
長久以來被岳家壓制的窩囊氣一下子爆發(fā)出來,長平侯終于忍不住,氣得叫道:“岳父,您怎能如此?明明當年主張要除去映玉的就是你,要不是我和母親攔著,映玉就死了。”
說著他又轉頭看向褚映玉,焦急地解釋:“映玉,爹一直都不想這么對你的,也不想傷你的母親,你母親是難產而亡,爹當時真的不知道孟芙會借著岳母之死,趁機混進府里去見你母親,害得她難產而亡……”
他不愿意擔上殺害靜安郡主的罪名,就算他有錯,也只是幫孟芙隱瞞身份,沒有犯下殺人大罪。
褚映玉沒作聲,她的臉色白得透明,用帕子捂著嘴。
雖然早就知道他們的嘴臉,再一次面對時,仍是讓她惡心得想吐。
胃里翻江倒海,若不是在御前,怕御前失儀,褚映玉真的要吐出來。
長平侯為了脫罪,繼續(xù)說:“還有,這事我母親也知道的!她為了保住映玉,以此威脅岳父,在她死前,讓岳父為映玉和瑜哥兒l定下婚事,其實也是為了讓映玉將來有個保證!”
孟芙肯定不喜歡孟蓉留下來的孩子,說不定哪天就趁機弄死她,沒有誰能發(fā)現。
為了保住這孫女的命,長平侯老夫人只能盡量給她安排。
靖國公仍是一派平靜地說:“伯亭,你何至如此?我當年之所以答應長平侯老夫人給映玉和瑜哥兒l定下婚約,也是因為映玉是我的外孫女,我也是心疼她的。”
“你心疼她?你心疼她到想讓映玉進府里給瑜哥兒l作小嗎?”長平侯冷笑,不客氣地揭穿他的意圖,“其實你是想讓她嫁進孟家,將來好讓她悄無聲息地在后宅病逝罷?如此她就不再是威脅,不用擔心將來會暴露。”
這一刻,這對相得多年的翁婿倆終于撕破了臉面,揭穿殘酷的真相。
眾人聽得一愣一愣的,越發(fā)的覺得褚映玉可憐。
陸玄愔心里涌起一股戾氣,雙目陰沉地盯著靖國公。
“夠了!”元康帝開口喝道,滿臉不悅之色。
長平侯和靖國公一驚,再次沉默下來。
元康帝冷冷地看著靖國公,沒想到以為忠心的臣子,竟是這般心狠手辣之輩,任他再多狡辯,真相擺在面前,眾人都不是蠢笨的,哪里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老吳鼓起勇氣說:“皇上,奴才當年被人追殺,就是靖國公府派去的,奴才有證據。”
說著,他看向蘇媃。
蘇媃躬身道:“陛下,老吳那里還留有靖國公府標志的箭矢。”
靖國公鎮(zhèn)定地反駁道:“老吳以前是靖國公府的下人,有府里標志的箭矢是正常的。”
蘇媃道:“國公爺只怕不知,當年您派出去追殺老吳的侍衛(wèi),因為沒有完成任務,被您讓人暗地里殺了他們,卻有一個躲了起來,并沒有死。”
說著,她看向元康帝,請示他讓那證人進宮。
元康帝允了。
不久后,一個頭發(fā)花白的男人進來,
他穿著十分落魄,面上飽經風霜。
這人曾經是靖國公府里的侍衛(wèi),他身上還留有靖國公府的身份證明,并且只需要派人去查,他的身份也能對得上。
侍衛(wèi)將當年靖國公如何吩咐他們去殺那些平陽侯府里被發(fā)賣的下人的事說出來,并擺出了證據。
至此,靖國公再無法反駁自己不是知情者,什么都沒做。
靖國公確實沒有殺女,但他在事后為了另一個女兒l,不僅幫忙遮掩長女之死,還要殺人滅口,甚至連外孫女都不放過,狠辣之極。
陸玄愔終于忍無可忍,倏地站起,一腳朝靖國公踹過去。
靖國公猛地倒在地上,哇的噴出一口血。
他的年紀畢竟大了,就算看著身體硬朗,精神矍爍,其實也是一個已經年過七旬的老人,哪里經得住年輕力壯、且有武藝的年輕人這么一踹。
元康帝的眉頭跳了跳,想說什么,看到嫡子臉上的戾氣,形若瘋癲,到底沒說什么。
太后和皇后默默地移開目光,當作沒看到。
其他皇子見元康帝沒開口,心里頓時各種不平,老七當眾暴打一朝國公,父皇居然什么都沒說。
長平侯被嚇到了,驚懼地癱在地上,看著長身玉立,卻像個魔煞般的女婿,牙齒上下打顫,說不出話來。
孟芙掙開押著她的宮人,尖叫一聲:“爹!”
靖國公趴在那里,宛若一條死狗。
聽到女兒l的叫聲,他又咳出一口血,虛弱地叫:“陛下,臣有罪,請看在臣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看在慶陽的份上……”
“你有什么臉提慶陽?”太后厲聲道,“你若真愛惜慶陽,當年就不應該養(yǎng)外室,更不應該這么對慶陽的女兒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