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哪里來的膽子?居然敢用簪子傷人——不對,她為何要帶支銀簪放袖子里去正院?不會是故意的吧?
寄冬突然為自己的未來擔(dān)心得不行,跟在大小姐身邊,根本就沒前途,沒指望。
屋子里,寄春坐在床前,擔(dān)憂地看著臥在床里的人。
“小姐,您好些了嗎?”
褚映玉輕輕地嗯一聲,發(fā)現(xiàn)寄春的手仍有些顫抖,知道她今天嚇壞了,不由握住她的手。
“別擔(dān)心,我沒事的。”她溫聲寬慰。
寄春是她從青州帶過來的,也是這府里唯一能信任的人。不知道上輩子自己慘死后,寄春會如何,只希望陸玄愔看在她的面子上,讓人好好地安排這丫頭的去處。
寄春被她柔軟的手握著時,心頭微微一顫,也回握住她,卻不敢太用力。
小姐的手白晳細嫩,柔若無骨,指如削蔥根,是典型的大家閨秀的手。可就是這么漂亮柔軟的手,居然敢持著銀簪傷了世子……
回想先前的事,寄春仍是后怕得不行。
她忍不住看向緊閉的門窗,擔(dān)憂地說:“小姐,這樣真的好嗎?您這次傷了世子,夫人那般疼世子,肯定不會罷休的,若是她知道您不去跪祠堂……”
褚映玉搖了搖頭,懨懨地說:“無事。”
看她這模樣,寄春又心疼起來,到底不好說什么。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連侯爺都沒說什么,夫人應(yīng)該不會真的派人過來押著小姐去跪祠堂吧?
大半天過去,也沒見正院那邊有人過來讓小姐去跪祠堂,寄春總算松口氣。
這樣的大冷天,跪祠堂可不好受。特別是小姐自從落水后,好像精神一直不太好,每天有大半的時間都是懨懨的躺著,要是真去跪祠堂,她的身體肯定受不住。
安心之余又有些納悶,她驚奇地說:“小姐,您是不是不用跪祠堂了?”
褚映玉抱著一個暖爐,淡淡地嗯一聲。
這次的事,她是故意鬧大的,也計算好了褚瑾玉的反應(yīng),好叫人知道,她不會一直悶不吭聲地受欺辱而不反抗,她也不再是那個逆來順受、默默忍受各種不公的褚映玉。
重生一回,很多事都看淡,不如自己活得舒心重要。
當(dāng)一個人不在乎名聲、也不在乎未來時,很多事情就變得簡單起來。
瞧,現(xiàn)在不就是了嗎?
這次她傷了褚瑾玉,要是以往,就算不跪祠堂,也有得是手段對付她,讓她苦不堪言。可當(dāng)她變得不在意、不聽話時,他們想要懲罰她,反而還要擔(dān)心她會不會繼續(xù)發(fā)瘋,會不會帶累府里的名聲。
褚映玉笑了笑,“我娘是個重視名聲的,她這是怕我再發(fā)瘋呢。”
不管靜安郡主先前如何生氣,最后妥協(xié)的一定是她。
因為她是個聰明人,而且十分在意自己的名聲,在意褚惜玉、褚瑾玉的名聲,更不用說褚惜玉就要和皇家議親,這當(dāng)口是萬萬不能傳出什么壞名聲的。
如果褚映玉的名聲壞了,肯定會連累褚惜玉,這年頭講究的是宗族,一個家族中出了一個壞名聲的姑娘,整個家族的姑娘的名聲也會受累。
就是這么簡單。
所以這次她不愿意去跪祠堂,他們也不敢明著逼她。
褚映玉其實并不在意他們?nèi)绾危F(xiàn)在倒是有些疑惑,孟瑜山怎么回來了。
上輩子,直到她被逼上花轎,孟瑜山都沒有回來。
至于嫁人后,她并沒有見過孟瑜山,只聽說他在她婚后匆匆忙忙地回來一趟,然后又離開京城。直到她死前,也沒聽說和孟瑜山有關(guān)的消息,這人仿佛消失在人前。
雖不知孟瑜山為何突然回來,不過褚映玉也沒太在意。
以舅母齊氏對她的不喜,還有明惠郡主對孟瑜山的心思,這樁婚事只怕有得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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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陰沉沉的,還未到傍晚,天色就已經(jīng)暗下來。
陸玄愔剛回到府,就見蘇媃迎過來。
“主子。”蘇媃恭敬地說,“暗九傳來消息,今兒褚姑娘和長平侯府的世子起了沖突,褚姑娘用銀簪傷了褚瑾玉……”
寧福兒不禁抽了口氣。
褚姑娘看著柔柔弱弱的,居然能傷得了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是那褚瑾玉太廢了嗎?不過褚姑娘敢用銀簪傷人,看來也是一個極為烈性的女子啊。
直到聽蘇媃說“褚姑娘被罰跪祠堂”時,寧福兒不由看向他們主子。
果然,就見他的眼神倏地變厲,“如何?”
“不過褚姑娘沒跪。”蘇媃唇角微勾,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褚姑娘沒理會,后來長平侯夫妻倆那邊也沒什么消息。”
寧福兒暗忖,幸好長平侯夫妻倆沒讓褚姑娘去跪祠堂,不然明天就變得長平侯夫妻跪?qū)m門。
他們主子難得開竅,就算現(xiàn)在迫于孟褚兩家的婚事,沒辦法進宮請旨賜婚,但已經(jīng)是將人家姑娘納入羽翼之中,當(dāng)成未來的皇子妃來對待的,豈容得旁人欺辱。
瞧主子前陣兒還巴巴地派暗衛(wèi)過去保護她就知道了。
不過陸玄愔仍是皺著眉頭,再次明悟褚映玉在長平侯府的處境有多艱難。
這些日子,他已經(jīng)從暗衛(wèi)們那邊了解到褚映玉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發(fā)現(xiàn)長平侯夫妻倆偏心偏到?jīng)]邊了,小女兒小兒子是寶,長女就是草,對她極是苛刻,遇到事時總是不分青紅皂白,先斥責(zé)她,再罰她、關(guān)她禁閉。
怪不得她會如此謹小慎微,甚至不敢輕易去見他。
陸玄愔將褚映玉拒絕去見他的行為歸咎于此,并不覺得是自己嚇到她。
最近他依然在做夢,夢里都是她,有時候是她在府里等他歸來,有時候是她坐在他身邊安靜地看書寫字,有時候是她為他做衣裳……
夢里的陪伴有多溫馨動人,醒來時的形單影只、衾寒枕冷,就有多難受。
蘇媃繼續(xù)說:“還有,靖國公府的二少爺孟瑜山昨兒回京,靖國公世子過幾日會攜孟瑜山去長平侯府拜訪……”
拜訪什么?
寧福兒暗忖,不會商量和褚姑娘的婚事吧?
這么一想,他不禁小心地看向主子,只覺得他此時的臉色和外頭的風(fēng)雪一樣冷冰冰的,著實凍人。
蘇媃似乎沒察覺到,“此次靖國公的世子夫人齊氏為了讓孟瑜山回京,晚上睡覺時特地打開窗,翌日就病倒了,她讓孟瑜山回來侍疾……”
寧福兒驚嘆,這齊氏的心思果然多。
不過是有人在齊氏面前挑唆了一下,齊氏就已經(jīng)幻想著讓二兒子將來尚公主或娶個郡主,為此不惜將兒子弄回來,好折騰掉和褚映玉的婚事。
雖然此舉對他們有利,可不管怎么說,還是有些心疼褚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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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冷了,男主還在為實現(xiàn)老婆孩子熱炕頭努力中~~=v=
第15章
褚映玉猜測得不錯。
原本靖國公世子孟玉珂讓人遞了帖子,說要帶嫡次子孟瑜山前來拜訪,哪知道最后卻是沒來。
沒來的原因也很簡單,齊氏病了,病得很厲害,孟瑜山在府中侍疾。
“怎會突然病了?”長平侯滿臉詫異,“也不知道嚴不嚴重。”
旁邊的靜安郡主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
俗話說,最了解你的人永遠是你的敵人。
她和嫂子不對付,對這個嫂子的性情也是了解的,早就知曉嫂子根本不喜歡褚映玉這未來的兒媳婦。
要不是礙于這樁婚事是靖國公和長平侯老夫人一起定下的,她早就想方設(shè)法地退掉,不然也不會有孟瑜山不喜褚映玉出京游學(xué)的說法。
別人不知,她還不知道嗎,是她那好嫂子故意讓人傳出來的。
同樣是當(dāng)母親的,她倒也理解嫂子的想法,左不過是想為孟瑜山聘娶一個娘家更得力的妻子,將來能幫上孟瑜山。
孟瑜山是嫡次子,若是他想在仕途更進一步,有才華、有能力是不夠的,還要有一門能助他上青云的妻族相助。
長平侯很關(guān)心齊氏的身體,生怕齊氏有個好歹,會影響到長女的婚事。
他轉(zhuǎn)頭交待妻子,“明兒你帶映玉他們?nèi)魄粕┳印!?/p>
靜安郡主冷淡地應(yīng)下,她雖然還在生氣褚映玉膽大包天、居然傷了小兒子,不過也不希望褚映玉的婚事出什么問題,影響到小女兒的婚事。
秋藜院那邊的褚映玉很快就收到消息,明日要和母親一起去靖安公府探病。
寄春憂心忡忡的,“舅夫人怎會病了?希望別太嚴重。”然后想到什么又高興起來,“孟二少爺回來了,明天小姐您若是過去,說不定能見到孟二少爺。”
未來的姑爺回來,她家小姐的婚事也該提上議程。
褚映玉披著一件大紅羽紗面鶴氅,站在桌前臨摹一副字帖,神色清淡。
寄春見狀,瞅著小姐被大紅羽襯得明眸皓齒的臉蛋兒,只覺美得像仙子,想必未來的姑爺一定是喜歡的,肯定不像外面的人傳的那般,說什么孟二少爺不喜小姐,出京游學(xué)以躲避這樁婚事之類的。
褚映玉臨摹完一份字帖,將狼豪擱在筆架上,端詳片刻,挑剔出不滿意的地方,又展開一張紙繼續(xù)臨摹。
在這般安靜中,寄春一顆心也漸漸地變得安定下來。
直到褚映玉終于放下筆,寄春端來一盞熱茶給她,贊嘆道:“小姐,您的字越發(fā)的好看了。”
褚映玉喝茶的動作一頓。
上輩子的現(xiàn)在,她的字雖然也不錯,到底不如三年后的精深。這也得益于她與七皇子陸玄愔成親后,陸玄愔曾經(jīng)教導(dǎo)過她一段時間。
陸玄愔可不是那種只會打打殺殺的莽夫,他是中宮皇后一手教導(dǎo)出來的皇子,風(fēng)雅起來也是極盡風(fēng)雅,琴棋書畫就沒有不通的,他的字和畫都極佳,每每讓她看罷,驚嘆不已。
也暗暗羨慕。
羨慕他好像學(xué)什么都又快又好,自己在他面前,都顯得拙了幾分,像個俗人。
想到那些事,她的神色難得有些松怔。
直到寄春問她:“小姐,明兒去國公府會見到未來的姑爺罷?”
褚映玉回過神,朝她搖了搖頭,“別這么叫他。”誰知道這樁婚事最后能不能成?
翌日,難得天氣放晴。
靜安郡主帶著兩個女兒一起前往靖國公府。
出發(fā)前,褚映玉看到靜安郡主緊繃著一張臉,臉色比墻角未融化的冰雪還要冷。
靜安郡主凌厲地看著長女,冷冰冰地說:“等會兒到靖國公府,你給我好好待著,那里可不是你能發(fā)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