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小姐心里難受,只要一難受,她就喜歡找個僻靜的地方躲起來,慢慢地消化那些負面的情緒。
褚映玉輕輕地嗯一聲。
她提著裙擺,踏上階梯,朝著閣樓而去。
登上閣樓,褚映玉隨意地抬頭,卻不想閣樓里居然有人,待她看清楚里頭的人時,頓時愣住了。
蘇媃和寧福兒肅手站在角落里,和她的目光對上,眨了眨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要不是他們一直跟著主子,都以為是自己做了什么,將褚姑娘弄過來。
哎喲,這可真是緣份。
褚映玉的神色是懵的,又有些木然。
她的目光不由落到前方窗前的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神色有些恍惚。
上輩子在她死前,她和他已有好幾個月未見,這并不奇怪,自從她和他成婚后,他在府里的時間并不多,夫妻倆聚少離多。
原本以為這輩子各歸各位,兩人不會再有什么交集,卻沒想到會在這里乍然遇到他。
褚映玉的心情有些復雜,不過她的情緒素來內斂,很快就恢復平靜。
然后,她慢慢地后退,無聲地福了福身就準備離開,非常果斷。
發現她的意圖時,蘇媃和寧福兒都瞪大眼睛。
你都來了,居然還想趁著主子沒發話就跑?這褚大姑娘的膽子原來如此大的嗎?
兩人心里都有些焦急起來,就要出聲提醒主子時,他們主子總算轉過身。
當對上那雙清冽幽深的眸子,褚映玉退后的腳步一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蘇媃和寧福兒見狀,非常識趣地退離此地,同時將一臉迷糊的寄春也一并帶走。
寄春:“……”你們是誰,你們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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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算是正式見面了=-=
第9章
褚映玉眼睜睜地看著蘇媃和寧福兒退下,順便將寄春一起帶走。
這一幕讓她有一種熟悉感,恍惚間以為,自己還是上輩子的那個皇子妃,她并沒有重生回到三年前。
與七皇子成親后,雖然他回府的時間并不多,但每次他回來時,周圍伺候的下人定然都會識趣地離開,不打擾夫妻倆。
那時候,蘇媃和寧福兒也是這樣,將滿臉憂心的寄春帶走。
其實寄春不用擔心的,七皇子雖然對她沒感情,但他從未苛待過她,甚至對她還挺好的,皇子妃享有的尊榮都給了她。
褚映玉想到上輩子婚后難得的清凈日子和無盡的富貴,心里對七皇子還是有幾分由衷的感激的。
如果沒有莫名其妙的慘死就好了,她現在還是好好的七皇子妃,因為七皇子手握兵權,夫榮妻貴,連帶著無人敢小瞧她、欺辱她,甚至討好她、巴結她的人不少。
就連母親和父親每次見到她時,縱使心里不愉,也要乖乖地向她行禮,甚至忍著羞恥求她去救褚瑾玉。
心里亂七八糟地想著,她乖乖地上前,朝前方的男人行禮。
“見過七殿下。”褚映玉微微垂首,一絲不茍地行禮,向他賠罪,“臣女不知七殿下在此,打擾七殿下,還望殿下恕罪。”
說到這里,她有些懊惱。
她真的不知道七皇子會在這里,每次來靖國公府,她都會來這邊坐坐,這里偏僻,也意味著清凈,不需要面對那些惱人的事情。
其實這里也是一個讓她躲避麻煩的地方。
如果知道七皇子在這里,她一定會去別的地方找清凈。
褚映玉一直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他。
雖然沒抬頭,但她能感覺到對面的人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
這道視線太過強烈,讓她無法忽視,心里慢慢地緊張起來。一如過去那幾年,每次兩人待在一起,他也是這般,會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看著她。
七皇子陸玄愔,因生來患有重言之癥,素來不喜說話,一年半載都迸不出幾個字。
他在北疆待了七年,立下赫赫戰功,身上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儀氣勢,很少有人敢直視他,每次被他盯著,她都緊張得不行,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對,會惹惱了他。
雖然七皇子從未在她面前動怒,可她就是有些悚他。
大概是從她替嫁開始,雖然替嫁不是她本意,但她確實也算是被塞給他的,不是他想要的妻子。
是以在他面前,她難免會心虛氣短,無法理直氣壯、心安理得的享受。
一時間,整個閣樓靜悄悄的,只有秋風穿堂而過的聲音,吹得外面的花木簇簇而動。
褚映玉暗暗地掐了下自己的手掌心,猶豫著要不要先開口。
上輩子為了遷就他,每次都是她硬著頭皮開口,甚至找話說。但那時候,他們是夫妻,她遷就他是正常的,現在他們不是夫妻,而且她這輩子也不想再替嫁,甚至不想和他待在一塊兒。
就在褚映玉想鼓起勇氣開口時,低沉的聲音響起。
“抬頭。”
這兩個字簡短有力,聽著十分正常,甚至讓人感覺不出說話的人其實有語言障礙。
褚映玉知道他說單字和雙字時的語氣是正常的,只要不超過三個字,都不會讓人察覺到有異。
這會兒聽到他開口,倒也沒有太過意外。
她緩緩地抬頭,飛快地看了一眼對面站在窗邊的男人,然后又垂下眼睛,沒有直視他。
在她抬頭時,落在她臉上的視線越發的強烈。
褚映玉心里忐忑,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她能感覺到那種一寸一寸掃過臉龐的目光,令人無法忽視。
這種完全超出預料的事,讓她格外的擔心。
好半晌,又聽到他開口道:“過來。”
褚映玉:“???”
這一刻,褚映玉真的擔心起來,甚至懷疑七皇子是不是也重生了。
如果他是重生的,他這樣的態度倒是不奇怪。
畢竟上輩子兩人做了近三年的夫妻,就算沒有感情,但男人的劣根性,是無法忍受自己的妻子另嫁他們,會讓他們覺得好像被戴了頂綠帽子。
但如果他是重生的,他不應該先去找褚惜玉嗎?
上輩子因為她替嫁一事,害得他與褚惜玉生生錯過。
聽說七皇子當初會答應這樁婚事,正是因為褚惜玉幼年時曾救過他,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這事知道的人極少,就連她也是在婚后偶然得知。
據說太后當初會相中褚惜玉,也是基于她對七皇子有恩,再加上慶陽大長公主留下的遺澤,方才會選中她為七皇子妃。
在七皇子心里,想必這救命之恩應該很重要,當初他才會答應這樁婚事。
不過瞬息之間,褚惜玉想了很多,人卻遲遲沒有動。
更讓她提起一顆心的是,對面的男人見她不來,居然抬步走過來,算是非常屈尊降貴。
隨著他的走近,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褚映玉心里那種不好的預感越深。
終于,他距離她幾步時停了下來。
此時兩人已經很近,近得她仿佛能嗅聞到他身上那股獨特的香氣,這是他衣服上的薰香,常年穿著佩帶,那氣息也沾染在他身上,上輩子在床榻間被他擁抱時她經常能嗅聞到。
她的神智漸漸地有些暈眩。
褚映玉愣愣地看著他,一時間忘記以往所學的規矩,不能直視身份比自己高的貴人,這是一種無禮冒犯,沒有女子的柔順貞靜。
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修長有力,因常在北疆的戰場馳騁,鍛煉出精悍強壯的體魄,卻又不顯得過分魁梧,他穿著石青色團花紋暗紋的錦衣,系著墨綠色祥云紋嵌白玉腰封,更襯得寬肩窄腰和大長腿,英氣勃勃。
這一身錦衣華服,仍是難掩那征戰沙場的氣勢。
不過那張臉確實極其俊美,又有皇子的清貴,矛盾又自然,是一個存在感極強、又極有魅力的存在,讓人忍不住被他所吸引。
褚映玉向來知道他長得好,也知道憑著他這張臉,以及手握的權勢,其實有很多貴女是不介意他身上的缺陷的,愿意嫁給他。
她怔怔地看著他熟悉的眉眼,二十二歲的陸玄愔和二十五歲的陸玄愔似乎沒什么不同。
直到他突然伸手,她的瞳孔微縮,下意識就要退縮時,他又緩緩收回去。
對上他幽暗又專注的眼眸,褚映玉心頭發慌,差點就維持不住臉上的平靜。
她倉促地后退一步,急促地道:“殿下,就快要開席了,臣女不能在此久待,還請見諒……”
說著她胡亂地行了一禮,也不等他開口,后退幾步,轉身就走。
她走得極為匆忙,此舉是十分無禮的,但她已經顧不得那么多,直覺再不走會出事。
褚映玉提著裙擺,匆匆忙忙走出樓閣,就看到守在不遠處的蘇媃幾人。
她只是看他們一眼,扭頭就離開。
寄春見狀,也顧不得其他,趕緊跟過去。
蘇媃和寧福兒目送她們離開,彼此對視一眼,又看向閣樓的方向。
褚姑娘好像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腳步看著都有些不穩。
不用問也知道,讓她受到驚嚇的肯定是他們的主子。
兩人非常好奇閣樓里發生什么事,為何褚映玉的反應這么大,不過這種事也不是他們能去探究的。
回到閣樓,兩人看到他們主子站在窗前,專注地盯著下方。
閣樓的視野開闊,能看得極遠。
陸玄愔靜靜地看著那匆忙地走在假山之間的纖弱少女,她朝著遠處疾步離去,步伐透著慌亂和逃避。
直到她消失在層疊的假山之間,再也看不見時,他不禁閉起眼睛。
自從半個多月前,從安王府的賞菊宴回來,他做了一個夢開始,似乎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陸玄愔從來不信鬼神,但這次,他覺得自己可能遇到一種無法正常解釋的事,或許和鬼神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