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帥?”老婦面露迷茫之色。
閭煜辰張了張嘴,下意識的問道:“將軍說的可是軍部的兵馬大元帥?”
伍長眉頭一皺,“這翠柏道何曾有第二人敢稱自己為元帥的?”
“是在下失言了。”閭煜辰內心翻江倒海,面上倒是沉住了氣。
“有勞將軍帶路了。”
“走吧。”伍長調轉馬頭說道,胡同外則早已備好了馬車。
“娘,我去去就回。”閭煜辰對一旁的老母親道了聲后,便匆匆而去。
“好,好。”老母親連連點頭。
若無此前閭煜辰的一番交代,她或許還會不明所以,心神意亂,但此刻他只覺孩子要出息了。
騎兵鬧出的動靜不小,也引得不少鄰里出來觀望,自是也聽得閭煜辰和那伍長的對話,紛紛震驚不已。
“閭大娘,你們家的煜辰了不得啊,那可是兵馬大元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
“能被這等大官接見,真是三世修來的福分吶!”
“閭大娘,上回說媒的事,我想了想,替閨女應下了,不日就同你家孩子成婚,你看如何?”
“.”
消息傳開后,原本門可羅雀的閭家,今日忽然變得熱鬧非凡。
諸多人拉著那閭母嘮著家長里短,送米送肉,關懷備至。
而另一邊,閭煜辰坐在馬車,一路穿行,很快抵達了第二城區的軍部。
下了馬車,閭煜辰這次再來此地,則是沒有任何阻攔,被迎了進去。
閭煜辰放眼看去,能在這軍部內行走之人,不是身披甲胄的大將軍,就是穿戴文袍官帽的高官。
如閭煜辰這般一身質樸素衣的書生,卻是沒有見著第二個。
路過前殿,中殿,后殿,回廊等地,最終見到了一座氣派無比的內閣,在一處偏廳處,這才見著了幾個同樣衣著普通的書生秀才。
“這位兄臺,這般年輕便能引得元帥接見,定是才氣了得,不知是從哪家書院出來,又師出何人呢?”
一個看上去稍稍年長幾歲,留有兩撇胡須,看著較為沉穩的男子,對到來的閭煜辰拱手問道。
武人講究宗門師傅,做官也講究出身門第,這尋常人家的書生之間,同樣也講究學識出處。
若是名師的學生,且不說才學,這上來就會被其他書生高看一眼。
閭煜辰搖頭道:“在下只在一私塾的教書先生下求學,并未入過正統書院。”
“沒入過書院進修”王文宇有些詫異,又不由多看了眼前這個年輕人幾眼。
“私塾的學生?”其他幾個書生揚了揚眉頭,對閭煜辰禮貌性的拱了拱手,便不再多理會。
私塾出來的學生,在他們這些正經書生眼里就是不著調的野路子,本能的不太會看得起。
哪怕這是被元帥接見之人,但他們能來到這里,誰又不是呢。
“在下王文宇,是金源書院的學生,兄臺能以私塾背景被元帥相邀,著實令在下佩服。”王文宇客氣道,語氣誠摯。
他的身上沒有其他書生的那份清高,更為平易近人。
且臂膀粗壯,身材更顯魁梧,若不是披著一套文人服飾,只以為是哪個修行的武人在這冒充書生。
相比之下,閭煜辰就顯得更為清瘦許多。
“兄臺廖贊了,在下閭煜辰,在第四城區郭老先生的私塾求學。”閭煜辰也自報家門。
“哦?原來是四城區郭老先生的門徒,那就難怪了。”
一旁原本并不關心閭煜辰的幾個書生,一聽郭老先生之名,又重新對閭煜辰提起了興趣。
城里若說哪家私塾最有名頭,那無疑就是這家郭老先生所開辦的私塾。
之所以待在第四城區,據說也只是因為那郭老先生被各方勢力的邀請弄得不勝其煩,這才想著搬去第四城區遠離權勢與紛爭。
在書生眼中,郭老先生當算得上是名師,連帶著對閭煜辰的態度也有所改善,紛紛起身行禮自報家門,算是打過招呼。
閭煜辰一一回應。
“我早年也曾研讀過老先生的許多文章,只覺受益匪淺.”王文宇也隨之說道。
相比之下,此人最是善談,對誰都能暢聊起來,同閭煜辰亦是相談甚歡。
“此前收了我等的策論,閭兄可知這當今元帥此番召見我等的用意?”王文宇繼續與閭煜辰交談,話題也回到了當下。
“實不相瞞,在下也是今早方才知曉,筆下的策論是給那位大元帥過目的,著實嚇了一跳.”閭煜辰搖頭道。
“呵呵,尋常確實會嚇一跳,元帥身份尊貴,權勢極重,又豈會召見我等沒什么家世背景的普通書生。”王文宇笑笑說道。
“非也。”閭煜辰卻是搖頭道。
“若我沒記錯,這位宋大元帥亦是出身微末,沒有世家背景支持,卻一步步坐到了如今的大元帥之位,統領整個翠柏道百萬雄兵!
我等與這位宋大元帥有著同樣貧寒出身,尋常世家族人或許看不上我等,但這位宋大元帥則未必!”
“是極!是極!”王文宇一拍大腿,眼中有光。
“宋大元帥剛上任不久,正是建設麾下幕府之際,這便是我等的機會,也是元帥此番召見我等的用意!”
閭煜辰頷首,深以為然。
若真能被這位大元帥所賞識,那對他們來說,都不是尋常踏上仕途這么簡單,那是真的一朝入青云,光耀門楣了。
故而在廳中的幾人都憋著一股勁,翹首以盼。
沒過多久,楊臻走入偏廳。
“見過旗主大人。”幾人當即收聲,對楊臻行禮。
他們對楊臻都不陌生。
如果沒有楊臻,他們今日也不可能見得著那位大元帥,故而對楊臻,他們也都是心存感激的。
“見了元帥,記得慎言,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說,想清楚了再開口。”楊臻提醒道。
“是。”幾人應下。
從偏廳步入正廳的距離并不遠,很快幾人也就見到了那位新上任的兵馬大元帥。
“見過大元帥!”
幾人行了大禮,恭恭敬敬,沒有半點逾矩。
宋長明看著眼前七人,也正是楊臻最后篩選出來的幾個清貧書生。
若不帶偏見去看,個個學識才干都算是百里挑一的上佳人選。
唯一不足之處,也就是年歲多是二三十,各方面經驗都有所不足,欠缺許多歷練,仍需要進一步栽培打磨才能真正的開花結果。
“起來吧。”宋長明放下手中的折子,說道。
幾人這才敢起身抬起頭來。
“幾位相貌堂堂,氣度不凡,我看了你們的文章,都是可造之材。”宋長明含笑道。
幾人原本還有些緊張的情緒,聞言這才舒緩了幾分。
宋長明雖貴為軍部大元帥,但卻沒有多大的官威,待人還算和善。
就是相貌看起來過于年輕了些,讓他們很是意外。
“應當是武人口中所說的駐顏術,亦或者是吃了什么靈丹妙藥不成,竟能青春永駐”閭煜辰心下好奇,猶自尋思。
他們不會蠢笨的真以為宋長明與他們一般歲數,那根本不可能坐上元帥的位置。
“先說說你們誰是誰?”宋長明接著道。
“草民王文宇”王文宇當先自我介紹。
他雖姓王,卻與核心城區的王家沒有半點關系,只是純粹的一介小民。
“你就是王文宇,你的策論我看了,很有見地,且條條都能落于實際,頗有價值。”宋長明點頭道,對這個王文宇有幾分好印象。
王文宇心中一喜,面上則依然沉穩。
“唯一不足之處,是稍顯求穩了些,欠缺幾分創新。”宋長明接著又與之探討了幾句文章上的內容,繼而才看向其他人。
王文宇暗自捏了把汗,也不知自己剛剛的回答是否讓宋長明滿意。
“草民孫信,是青鼎書院的學生”
宋長明對每個人的策論都或點評或討論了幾句,看不出態度有什么不同。
直到閭煜辰時,宋長明的態度才有明顯的變化。
“你的策論非常精彩,我挑不出太多的毛病,尤其以你的年歲卻能有這般見地,就更加顯得難能可貴。”宋長明看向下方的閭煜辰,面上的笑意最是濃郁。
明眼人都能看出,宋長明對此人的欣賞。
這也讓其他幾個學生對視了一眼,不曾想他們的策論竟然都不如這個私塾出來的年輕人。
“元帥過獎了,只是草民的一些淺薄之見,斗膽在元帥面前班門弄斧,實在愧不敢當。”閭煜辰謙遜道,將老先生的叮囑全都記于心中。
“爾等都是可造之材,我也就開門見山,你們可愿來我帳下做事?”宋長明直接問道。
他如今身邊缺人手,眼前既然都是人才,他也就懶得再做篩選,這七人直接都打包收了。
七人也沒想到會這般輕易就得到了宋長明的賞識,心中激動之情難以自持,溢于言表。
“承蒙元帥賞識,我等日后當為元帥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王文宇當先跪拜在地,聲音洪亮堅定。
其余幾人這才反應過來,也都紛紛跪拜應下。
他們自是一萬個愿意。
這條青云路就擺在了眼前,豈有不走之理。
“歡迎幾位。”宋長明淡笑道。
面談之后,七人給他留下最多印象的,無疑就是王文宇和閭煜辰。
閭煜辰的才氣與王文宇的沉穩,都是相當優秀的個人品質。
至于其他五名書生,雖沒有太亮眼的優點,但也都是有見地之人,能力比起同齡人亦是出類拔萃,讓他們輔佐自己處理事務,效率也定然比尋常人高上許多。
將來培養的好,同樣有望成為獨當一面的人物。
宋長明活了八十多年,這點識人本事還是有的。
從元帥內閣走出,明媚的陽光灑在身上,七人神色都有些恍惚。
“有種重獲新生之感.”閭煜辰喃喃道。
今日過后,過去求學苦讀的日子仿佛要一去不復返,他即將擁抱新的人生,亦是新的活法!
念及此,衣袖下,閭煜辰不由捏緊了雙拳。
下意識的,他與一旁年長幾歲的王文宇對視了一眼。
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激動的情緒。
此刻,他們方才有幾分真實感。
他們真的見到了當今翠柏道的兵馬大元帥,也真的如愿獲得了出仕為官的機會。
“恭喜閭兄!”
“同喜,王兄!”
“走,今日去酒樓痛飲三杯!”
“正有此意!”
兩人一見如故,日后又都是同僚,這算是提前結識了。
“日后定要光耀門楣!”其他幾個書生亦是個個面色紅潤,頗有春風得意馬蹄疾之感。
幾日后。
宋長明逐漸清閑了下來。
只因他的內閣幕府初具雛形,那七位精挑細選的書生,在宋長明的授意下,很快就穿著一身官服來到了他的身邊做事。
各地傳達的折子,皆是有人進行了梳理整備,還能給出一系列的解決方案。
宋長明所要做的便只需傾聽最后的結果,而后拍板采納或者否決即可。
這七人為官,雖然一開始還很是生疏,但辦事能力擺在那,總結幾次經驗后,很快就嫻熟上手了。
尤其是閭煜辰,并沒有讓宋長明失望,他的能力最強,辦事井井有條的同時效率也是最高的,且給出的諫言被采納的次數也最多。
其次就是王文宇,二人大有成為宋長明身邊左膀右臂的趨勢。
而整個元帥內閣幕府,除了這七人外,底下還有三十余名物色來的官吏,專門執行交代的次一級工作安排。
當然,除了這些人手外,日后宋長明也定然會繼續擴充人員,只不過就不必這般著急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了年底,年關將至。
在這期間,宋長明在兵馬大元帥的位置上越坐越穩,整個軍部的運轉也已然步入了正軌。
不過翠王這段時日過的并不算好,隔三差五就要往返上藜道云帝城。
他一手主導覆滅長生蘇氏一事,仍在整個云州范圍持續發酵著,甚至大有擴散至人族三州大地的趨勢。
各地無論與蘇氏有交情還是無關的長生氏族,都在向帝權施壓。
故而這段時間,翠王的壓力很大,已經是被弄得焦頭爛額。
他想過覆滅蘇氏會引來非議和爭端,但不曾想動靜會越來越大,讓他如此棘手。
唯一慶幸的是云帝也相當硬氣,并沒有將翠王交出去,平息長生氏族的憤怒。
說到底,蘇家是犯下大罪的一方,而翠王才是反抗壓迫之人。
只因蘇家是長生氏族,才鬧出的這般大風波。
否則換做尋常世家,犯下這等罪業,被滅十次都不夠,也不會有任何人替這蘇家說半句話!
也正是有云帝抗住了大部分的壓力,翠王這才漸漸度過了難關,依然還是翠柏道的大王。
當然,這一次的風波過去,翠王算是已經將那些長生氏族得罪了遍。
日后會如何,仍未可知。
不過對于翠王來說,他并不后悔策劃此事。
覆滅毒瘤蘇家,對他來說本就是畢生心愿,現在目標實現后,他只有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