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一旁的唐樂山也已經睜開了雙目,看著場中的這場對決,面上沒有多余的神情,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如此又斗了許久,雙方因傷勢和過大的消耗,氣息已經衰弱了許多。
竇玄已是血人,身上的血洞堪比馬蜂窩一般,觸目驚心。
而另一邊的楊臻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條胳膊和一條腿都險些被竇玄砍下,看的宋長明都不由皺起了眉頭,幾次都差點想要介入中止這場對決。
“總不能同歸于盡吧”宋長明暗自道,雙手上早已蓄著兩股宗師之力。
他也沒有離的太遠,一旦戰局超出掌控,他便會出手護住兩人。
他不允許一場內部的選拔對決,真的鬧出人命來!
如此又過了一盞茶功夫,楊臻忽而雙目精光乍現,抓住了一個機會,長槍直刺竇玄的心口。
竇玄略顯倉促的回劍格擋,而楊臻的槍鋒忽而一轉,破開竇玄的一身罡氣,劃過了他持劍的手腕,險些將對方的一只手全都刮了下來。
竇玄只覺手腕一麻,手掌一瞬間失去知覺,他的那把重鐵劍也自然脫手。
“不好!”竇玄面上浮現幾分獰色,心都涼了半截。
他很清楚,一旦他的兵刃沒了,再想斗贏楊臻,可就千難萬難了。
竇玄一咬牙,大手一抓,罡氣強行催動就欲拉扯回他的大鐵劍。
但楊臻豈能錯過這個制勝的機會,灌足了罡氣于長槍之上,猛地刺入竇玄體內,將他整個人挑起,再狠狠砸了出去。
竇玄如一道流光,從天而降,撞在了高崖上,強烈的沖擊引得整座高崖都為之晃了晃。
閭煜辰和王文宇兩人一個沒站穩,就要狼狽的栽進腳下的雪地里。
好在蘇青青在一旁,她先前也得到了宋長明的特地叮囑,務必要照看好這兩人的安危。
蘇青青罡氣一蕩,將兩人栽倒的身軀托了起來。
竇玄大口咳血,咬牙從崖壁上鉆出,即便傷勢嚴重也仍不打算放棄。
他很清楚,此戰敗了,這次他就絕無機會再爭奪帥位。
那最后一個空缺帥位歸屬毫無疑問是一旁作壁上觀的唐樂山,與他無關,他也不可能再自不量力去挑戰實力更強的唐樂山。
此時不拼,便再無機會。
楊臻見此,心下一狠,長槍貫空而來。
竇玄驀然探出雙手嵌住楊臻槍頭,兩人一同撞入山崖之中,令山石炸裂,碎落大地,更是引起了一場規模不小的雪崩,讓高崖一眾人不得不飛起離開。
所有人都盯著那被雪霧遮蓋的崖間,最終還是楊臻走了出來。
在他的身上,掛著傷痕累累已經戰至昏迷的竇玄。
勝負明了。
宋長明也隨之宣布,楊臻為十九軍的新任大帥。
“我那支大軍,就交予你了。”宋長明笑著傳音道。
“放心,定不辱使命!”楊臻神色鄭重道。
對這樣的結果,宋長明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他要是對麾下的十九軍沒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好在楊臻不負所望,繼任了他的大帥位置。
有楊臻帶著,他也放心。
三個帥位選完,最后是二十二軍的空缺帥位,竇玄這時悠悠轉醒,見唐樂山站了出來,他無奈的閉上眼睛,放棄了競爭。
莫說他現在傷的動彈不得,就是全盛時期,他也難以是唐樂山的對手。
他一路闖關,走到最后一步,與大帥之位失之交臂,也算是所有候選人中最可惜的一位。
“抱歉,竇兄。”楊臻拱手道歉道。
“此戰關乎你我前程,我等當傾盡一切,莫要與我說這些。”竇玄搖頭道,倒也不至于因此記恨上楊臻。
要怪只怪自己技不如人而已。
如此,這次的大帥選拔也就蓋棺定論,四位大帥新鮮出爐,不日就將走馬上任。
而這也算是今年最后一件大事了,過了年關,便是新的一年。
冬去春來,春去夏至。
長生蘇氏覆滅所帶來的震動,終究是漸漸沉寂了下去。
翠王抗住了壓力,翠柏道也重新回到了正軌。
這天,明月高懸,萬里無云。
銀輝傾灑下,磚瓦就似涂了一層銀妝,似銀石所筑一般。
元帥內閣,頂層,一個偌大的窗臺隔出,添置臥榻,案桌,熏香。
這是一處宋長明專屬的賞月臺,許多世家府上的樓閣均有此設計,倒也并非是宋長明此地獨有。
尋常時候宋長明若不回宋宅,就會在此對月修行,今夜也不例外。
樓內,一身輕甲的蘇青青,扎著一襲烏黑馬尾,正逗弄著小黃鳥。
“石頭剪子布。”
“小凰,你又輸了。”蘇青青比了個剪刀,夾在小黃鳥的一邊翅膀上,嘻嘻笑道。
“什么爛游戲,不好玩。”只能用翅膀出布的小凰憤憤道。
如今,小黃鳥口吐人言的能力熟練了許多,說起話來也已經不那么磕巴了。
就連一直以來的名字,也改成了它所滿意的小凰。
至于它為何在此,純粹是血脈進化后就在家閑不住,不時就會飛到元帥內閣,找宋長明和蘇青青玩耍。
“小凰,以你現在的妖力道行,怎的還不能化形呢?”蘇青青笑著問道。
以她的了解,若是尋常妖族,有小黃鳥這等實力和靈智,早就能夠化形了,何須一直以鳥身示人。
“還要再等等”小凰嘀咕道。
說到這事,它自己也有些泄氣,那化形的本領對于絕大多數妖族來說都不難,偏偏在它身上卻并不容易。
“別著急,也許只是你的這副妖軀還未長成而已。”蘇青青見小凰心情低落,又不由安撫了幾句。
雖然靈智開發的極好,但就以體型來看,小凰怎么看也像是尚未脫離妖族幼崽階段,成長緩慢也是導致無法化形的一大重要原因。
小凰長嘆了口氣,嘴里冒出一片火苗,令屋子里的溫度小小升溫了一下,紅豆般的小眼睛眨巴著看向那賞月臺,被宋長明身上奇異的能量波動所吸引。
平日里宋長明也這般修煉,但今日的能量波動卻顯得不同往常。
小黃鳥感知敏銳,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這其中的差別。
下一刻,就見一圈能量從宋長明的身上擴散了出去,化作無形波紋,在黑夜中散的極遠。
“這是公子在修煉上又要有所突破了,小凰,莫要打攪了公子。”蘇青青也反應過來,不由起身道。
“知道,知道”小凰嘀咕一句,伏在軟墊上,也沒打算起身。
另一邊,宋長明周身的月華銀輝愈發濃郁,看上去就似一個銀閃閃的大燈球。
他的心神沉浸體內,在其一截喉骨處,一枚繁瑣的巫紋愈發成型。
當最后一點匯聚大成,新的一枚巫兵印就此被宋長明祭煉完成。
嗡!
一股沖擊波隨之生成,距離最近的蘇青青和小黃鳥皆是突然大腦宕機,精神難以凝聚。
與此同時,整座元帥內閣隨之亮起符陣,擋住了這股精神能量層面的沖擊。
這股沖擊來得快,去得也快。
宋長明驀然睜開雙眼,顯露出漆黑如夜的眸子。
“成了!”宋長明松了口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咽喉骨頭部位。
這第六枚巫兵印,論祭煉難度可以說遠超他的前五枚巫兵印,天知道他祭煉這枚巫兵印,投入了多少時間和精力。
如今總算是成型了。
“著實不容易吶.”
宋長明面露幾分笑意,隨后有心一試,就將喉骨處的新巫印祭出。
只見那剛剛隱去的巫紋再度浮現,一股若有若無的紫色能量透體而出,在其脖子處勾勒出了一副全新的荒獸彩繪。
那看上去似是一只八爪蜘蛛!
另一邊,小凰見宋長明結束修煉,剛要湊近打量,忽而只覺渾身一顫,驚的慌忙撲騰翅膀打住,不敢再靠近宋長明半分。
小紅眼緊盯著,只覺宋長明身上所透出的這股荒古氣息過于恐怖了些!
恍惚間,在它的視界中,宋長明周身浮現一股淡淡的紫色煙氣。
煙氣彌漫,驀然化作了一頭猙獰的巨物,赫然與宋長明脖頸處出現的八爪蜘蛛彩繪一般無二。
荒古異獸,音蛛!
下一刻,這頭蛛獸耷拉下腦袋,其上的八只蛛眼直勾勾的落到了小黃鳥的身上。
“嘰!!”
小黃鳥渾身鳥毛立起,想要退遠,身子卻不聽使喚了。
“公,公子.”蘇青青沒有小黃鳥那般的感受,看不著紫色煙氣,也察覺不到那巨物蛛獸的影子。
她至多只見到宋長明脖子處浮現的奇異彩繪,以及宋長明身上所彌漫的荒古氣息。
“小凰.”她見小黃鳥的狀態不太對勁,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由有些著急。
“無事。”忽而,宋長明開口,道出這二字。
下一刻,原本還仿佛被嚇破膽的小凰,莫名的就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心靈撫慰,從剛剛的驚慌情緒中平靜了下來。
僵硬的身子也隨之軟了下來,恢復正常。
它再次眨巴了下紅豆般的小眼睛,看向宋長明時,剛剛那頭巨物蛛獸已經消失不見了,連帶宋長明脖子處的彩繪也已經隱去無影。
“抱歉,忘了你們還在這。”宋長明略作歉意的說道。
剛剛他有心想試試新巫兵印的能力,不曾想小黃鳥無意間竟是成為了他的第一個測試對象。
“大,大雞駒,怕.”小凰雖驚慌情緒莫名的平復了下來,但仍是心有余悸,就連好不容易練通順的話語,也變得再次磕巴起來。
“雞駒?”蘇青青有些摸不著頭腦。
“是蜘蛛。”還是宋長明翻譯了一下。
“什么蜘蛛?哪呢?”蘇青青仍是不解小凰在畏懼什么。
這段時日,自從血脈進化后的小黃鳥,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如今這般還真是少見了。
“長明身上。”小凰抬起一邊翅膀,筆挺的指向宋長明。
“我這都收了能力,你還瞧見了?”宋長明不由問道。
“現在沒了,剛,剛剛還有的!”小凰無比肯定道。
宋長明會意,剛剛他的這枚新巫兵印所散出的荒古氣息,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這只小黃鳥。
這倒也不足為奇,此前他與人拼殺時,亦是有被他巫兵印能量氣息所震懾的情況。
他身上的荒古氣息,有時就是能夠將人拖入某種致命幻象之中。
“蜘蛛.這是公子的新能力么?”蘇青青聽完一人一鳥的描述,多少有些聽明白了。
“不錯。”宋長明點頭,面上掛著笑,“一個有趣的能力。”
“有趣?”蘇青青來了興致,“公子,再試試。”
宋長明想了想,便又祭出了他喉骨處的新巫印。
那頭蛛獸彩繪再現。
“又,又來了”小黃鳥嚇得退到了墻角。
而宋長明并沒有看向它,注意力落到了蘇青青的身上。
“抬腳。”宋長明再度開口。
下一刻,蘇青青驚奇的發現自己竟然無比乖巧的抬起了右腳。
“后退。”宋長明再度出聲。
蘇青青再次照做,動作分毫不差。
“坐在坐墊上。”
蘇青青當即跪坐在桌案旁的坐墊上,身板挺直的就好似等待上課的小學生。
“公,公子,這是怎么回事?!”蘇青青這下也有些慌了。
她能明顯感受到自己的意識還算正常,但身體卻好似不是自己的了一般,聽從宋長明嘴里道出的指令,一步步的照做,根本無法反抗。
這是什么詭異且荒誕的能力?
“你就當這算是我煉成一項精神攻擊術吧。”宋長明說道。
“有點類似你的妖瞳瞳術,不過你依靠的是你的眼睛將人定住,而我靠的是我的這張嘴。”
宋長明多解釋了一句,拿蘇青青的天賦瞳術舉例。
雖不盡然,但以精神攻擊術來界定他的這枚新巫兵印的能力,勉強也還算合理。
當他祭出音蛛巫兵印時,他以聲音為載體,輸出的攻擊,直抵目標的心靈,并以此完成對對方身體的短暫‘奪權’。
對方一旦中招,就難以再違抗宋長明口中所說的任何一條指令,在宋長明的言談中,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待宰羔羊,失去反抗的能力。
所謂一語掌生死,大抵就是這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