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長途汽車站后花一塊錢買了票去冰城,公安同志熱心地幫舒苑把蛇皮袋放進(jìn)長途車行李廂,雙方告別后,母子倆上了車。
一路顛簸到冰城,舒苑負(fù)重從長途汽車站往火車站走,背著挎包,拿著干糧,拎著蛇皮袋,還抱著二十斤重的小滿。
她倒不是覺得重,主要是衣服穿得厚,抱著娃不方便。
肯定是有點狼狽,但是以玩游戲的心態(tài)對待就會拋棄這種想法,現(xiàn)在的游戲進(jìn)程是帶崽回城。
“媽媽我自己能走。”小滿很過意不去地說。
也許不該帶上松子,媽媽都拎不動了。
“我抱著,小滿最好不要走路,一會兒就到了。”舒苑說。
小滿有點著急,他的腿啥時候能好,他可不想再給媽媽增添負(fù)擔(dān)了。
就走了這么一小段路,舒苑就出了汗,小滿忙伸出小手抹著她的額頭,把細(xì)密的汗珠幫她抹掉。
擔(dān)心上車晚了松子沒地方放,舒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母子倆早早去檢票處排隊,進(jìn)站后別人還在前后張望認(rèn)車廂編號,舒苑眼明腳快,早早辨別好車廂,朝右手邊走。
上車后,趕緊找座位,母子位置靠窗,舒苑讓小滿先坐,自己站起身,雙臂舉起,把蛇皮袋放到行李架上,至于干糧她怕弄臟,仍拎在手里。
顧客們在吵吵嚷嚷找座位時,母子倆已經(jīng)在座位上安頓下來。
現(xiàn)在小滿就是舒苑身上的掛件,保險起見,還是將從招待所討來的繩子綁在兩人手腕上,增加一道防丟失保險。
火車上依舊嘈雜,過道上依舊站滿了人,按舒苑經(jīng)驗,火車開動后肯定還會有人躺在椅子底下,好在母子倆有座位,小滿身體又小又輕,窩在舒苑懷里,擁擠雜亂對他們影響不大。
哐啷哐啷的聲響讓人昏昏欲睡,小滿倒是精力十足,他還是第一次坐火車,看哪里都覺得新奇,窗外飛速后退的景物更讓他驚呼原來火車跑得這么快。
一路硬座腰酸背痛,第三天上午九點多,舒苑母子出現(xiàn)在電器廠家屬院,本來以為這個時間在家屬院走動的人不多,可是抱著小孩,拎著蛇皮袋的舒苑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大媽嬸子們問:“舒苑,你抱的誰家的小孩?”
舒苑早就想好了說辭,若無其事回答:“我表姐家的。”
“你哪個表姐?你還有表姐?沒聽說過。”
舒苑:“……遠(yuǎn)房表姐。”
家屬院沒有**?這些人沒事兒干了吧,比她都了解她家有哪些親戚。
再遇到下一個熟人,舒苑隨口回答:“撿的。”
明顯就是敷衍,對方卻當(dāng)了真:“在哪撿的這么好看的小孩?”
對方躍躍欲試,好像舒苑運氣特別好能撿到小孩,她也想去試試。
看不出我不想聊天?
舒苑語氣隨意:“……垃圾點撿的,別想著去撿,就這么一個,你撿不著。”
小滿的身體緊繃起來,感覺不太妙,媽媽不是說他是親戚家的,就說他是撿來的。
媽媽為啥不說他是親生的,是小滿不夠好,有很多小毛病嗎?
看來回路城只是第一步,他還需要讓媽媽接受他。
看四周沒有熟人,舒苑把蛇皮袋放地上,讓小滿下來站一會兒,邊揉著酸脹的手臂,邊蹲下來對小滿說:“我以后會告訴他們你是我的崽崽,但咱們要先告訴姥姥。”
一定要讓李紅霞最先知道這個消息,不能讓她從別人嘴里知道,否則別人添油加醋一說,整個家屬院鬧得沸沸揚揚,這件事就會失控。
“姥姥是不是不歡迎小滿?”小滿睜著黑黢黢的大眼看向舒苑,他長期生存環(huán)境惡劣,小小年紀(jì)就學(xué)會察言觀色,心智上也遠(yuǎn)超實際年齡。
舒苑語氣輕松,唇角帶了點笑:“不管她能不能接受,你都是他外孫。”
舒苑覺得這不是啥難題,相比之下把小滿從路城成功帶回才難呢,最難的事情完成,她現(xiàn)在松弛感極強(qiáng),說的話也有極強(qiáng)的安撫性,小滿緊繃的情緒立刻得到舒緩。
短暫休息一會兒,娘倆繼續(xù)出發(fā),這次繞了路,專挑人少的路走,但也難免遇到熟人,就這樣母子倆進(jìn)入筒子樓,穿行在障礙重重的樓道里,走到自家門口,從挎包里拿出鑰匙開了門。
“小滿,咱們到家了。”舒苑把蛇皮袋放在門口,抱著小滿進(jìn)了姐妹倆的臥室,把小滿放在床上。
把挎包跟沒吃完的干糧放在桌上,舒苑卸去全部負(fù)重,渾身輕松。拿茶缸倒了水遞給小滿:“火車上喝的水少,現(xiàn)在多喝點。”
等小滿喝完水,舒苑也喝了半茶缸水,邊喝邊問小滿:“坐火車?yán)郯桑灰粫海俊?/p>
小滿乖巧搖頭:“媽媽我不累。”
舒苑倒是想睡個大覺。
在火車上就洗漱過一次,現(xiàn)在煙塵滿面的感覺,舒苑便帶著小滿去水房洗臉?biāo)⒀溃M牙具、茶缸等一應(yīng)物品都沒有,得給他慢慢添置。
小滿的身高夠不到水龍頭,舒苑抱著他讓他自己洗臉,把臉洗得干干凈凈的男孩看著更加俊俏,額頭飽滿、濃睫纖長、鼻梁挺直,只是額角有塊明顯的傷疤。
聽說小孩皮膚修復(fù)功能強(qiáng),也不知道這塊傷疤能不能變淡。
一手拿著臉盆,一只手臂把小滿夾在胳膊下離開水房往自家門口走著,猝不及防聽到身后一道嚴(yán)厲的聲音:“舒苑。”
來自李紅霞的血脈壓制過于強(qiáng)悍,舒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一抖,手臂更牢地鎖住小滿省得他掉地上。
舒苑回頭,滿臉堆笑:“媽,您這么早回來干啥,我一會兒做午飯。”
作為米蟲,吃人嘴短,更何況她還帶回了個小米蟲。
這工廠可太可怕了,容不得一點秘密存在,不知道哪個好事的跑去告訴李紅霞舒苑撿了個小孩,李紅霞一聽頭都大了,火急火燎趕回家里來。
李紅霞干著急,她想看清楚小孩的樣貌,可是只能看到后背、屁股,耐著性子回到自家,等舒苑把小滿放在客廳椅子上,迫不及待打量小滿。
四五歲的樣子,瘦小,長得倒是挺俊。
“你從東北帶回的小孩?”李紅霞黑著臉問。
舒苑聲音坦然:“嗯。”
很好,回到家還沒喘口氣,就遭到老娘審問。
“誰的孩子?”精明的李紅霞隨手抄起戳在墻角的雞毛撣子,拋出這個關(guān)鍵問題。
看著老娘黢黑的臉色山雨欲來,面對雞毛撣子的淫威,舒苑戰(zhàn)略性撒謊:“知青的孩子,回城時留在鄉(xiāng)下,我給帶回來了。”
細(xì)品這句話,其實并沒撒謊。
小滿緊張地盯著雞毛撣子,心想壞了,原來姥姥跟張老財是一類人。
小家伙的小手?jǐn)€了起來,要是雞毛撣子落到媽媽身上,他就會撲過去保護(hù)媽媽,不能讓媽媽挨打。
李紅霞盯著小滿細(xì)看,想要從他的俊臉上看出長得像舒苑的特征來,奈何這小孩的相貌跟他爸爸屬于復(fù)制粘貼,不像舒苑。
可李紅霞并不好糊弄,問話非常具有攻擊性:“別人的孩子用你管?他親生父母都死了嗎,到底是哪個知青的,啥時候送走。”
舒苑含糊其辭:“過兩天。”
她微笑著轉(zhuǎn)向小滿,說:“小滿,叫姥姥。”
“好的,大姨。”
在張老財口中,小滿愚笨,其實他聰明的很,在李紅霞面前,對舒苑的稱呼從媽媽改成了大姨。
小滿很乖巧地喊了聲姥姥。
萌萌的小奶音在李紅霞聽來像是五雷轟頂,小滿叫她姥姥!
為啥叫她姥姥?除了舒蘋的倆孩子,筒子樓的小孩全都叫她奶奶!
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舒苑面帶微笑:“媽,你該回去上班了,出來時間長了扣工資不值當(dāng),午飯我做。”
李紅霞攥著雞毛撣子,手臂上青筋凸起,大腦幾乎失去思考能力,機(jī)械地看向二閨女,她怎么能笑得出來。
“你一個姑娘家別帶著小孩在廠里走動,別人看到了會胡說八道,對你名聲不好。”好不容易找回一點思路,李紅霞說。
舒苑連連點頭:“好的,媽。”
剛想慶祝敷衍過關(guān),沒想到李紅霞又匆匆折返回來下通牒:“限你兩天時間,兩天之內(nèi)務(wù)必把小滿送走。”
舒苑繼續(xù)保持微笑:“好的。”
小滿可犯了愁,兩天之后怎么辦,不會把他送回小河村吧。
不會的,媽媽費勁把他從小河村帶出來,肯定不會再送回去。
李紅霞走后,舒苑邊開始做飯,大米跟小米摻在一起,淘米,生爐子,煮飯,等飯煮好再做白菜燉豆腐。
小滿站在旁邊看著,他發(fā)現(xiàn)了,舒苑用起爐灶鍋鏟生疏得很,邊說:“媽,我會做飯,要不讓我來吧。”
舒苑把煮飯的鍋從灶上端下放到屋里桌上,又把炒鍋放到爐灶上,說:“可是小滿還不如鍋灶高。”
小滿覺得很好解決,說:“我可以站在板凳上。”
舒苑往鍋里舀油,說:“小滿離得遠(yuǎn)點哦,省得油濺到身上,小滿剛來需要適應(yīng)環(huán)境,以后就把做飯的任務(wù)交給小滿。”
小滿自己站遠(yuǎn)一些,看到舒苑往鍋里放了油,油鍋滋啦滋啦響,她拿鏟子把白菜鏟起來往鍋里一送,應(yīng)該是怕燙到自己,隨即飛速閃身往后,鍋里的油濺得到處都是,隨即騰起一片白氣。
小滿:“……”
真是不忍直視。
媽媽做飯水平好像不太行的樣子。
他很樂意接受做飯的重任。
等樓道里陸續(xù)有人來做飯,鍋碗瓢盆交響曲響起,舒苑已經(jīng)帶著小滿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