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下班時間，大批人流往門口涌來，小滿的小奶音率先響起來：“買飯盒嘍，鋁飯盒大甩賣，一塊三一個?！?/p>

接著是舒苑的聲音：“大嬸，來看看飯盒，比供銷社便宜五毛呢，還不要票。”

看到母子倆，吃瓜吃得云山霧罩的人們又圍了過來，連忙跟她打聽消息。

不把這件事弄清楚，他們急鉆鉆的難受。

“舒苑，小滿真是你兒子？他為啥叫你大姨?！?/p>

小滿仰著小可愛的笑臉喊舒苑：“大姨，我把飯盒擺好啦?！?/p>

舒苑笑著回答：“大姐，快來看看飯盒唄，買了就是占便宜，不買吃虧?！?/p>

當(dāng)然不能讓她們知道真相，得到真相后這些人滿意離開，沒有人氣，她跟小滿還怎么當(dāng)頂流！

“你結(jié)婚了沒？”

舒苑答非所問：“大媽，結(jié)不結(jié)婚都能生孩子吧。你看著飯盒質(zhì)量多好，跟供銷社的一樣。”

楊勝利看這么多人圍過來心花怒放，拿著勺子在飯盒上面當(dāng)當(dāng)敲：“厚實(shí)著呢，不變形。”

在人多的地方，極易發(fā)生跟風(fēng)購買行為，最開始幾個人掏錢買了飯盒之后，飯盒就打開銷路，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購買隊伍，生怕沒買到便宜飯盒，甚至伸長胳膊舉著錢，想要盡快拿到飯盒。

兩人收錢，拿飯盒，忙得不可開交，當(dāng)然舒苑得負(fù)責(zé)引流，不時回答問題，說點(diǎn)模棱兩可的話讓人猜。

有人說：“啥時候讓大家見見小滿爸呀?！?/p>

舒苑大大方方地說：“一個家屬院住著，肯定能見到面?！?/p>

這話一出，人群沸騰，大家都想知道小滿爸何許人也。

后來，舒苑都不用再引流，職工們都來搶購飯盒，平時人群很快散去，今天生生往后拖了三十分鐘。

李紅霞想把母子倆提溜回去，但她壓根就擠不進(jìn)去，又怕話題失控，只能干著急。

只剩下零散顧客，舒苑三人的挎包里都是零散鈔票，兩人開始數(shù)錢，最后統(tǒng)計出來一共賣了三百零二個飯盒，錢數(shù)剛好對上。

楊勝利痛快地數(shù)出四十六塊錢給舒苑，笑道：“沒想到賣得這么好，姐，我真佩服你?！?/p>

舒苑接過錢：“合作愉快，明天接著賣?！?/p>

有錢，感覺空前踏實(shí)。

他們母子作為電器廠人氣王，希望明天還有流量。

天已經(jīng)擦黑，娘仨往家屬院的方向走，李紅霞覺得舒苑變化挺大，以前啃老，現(xiàn)在能積極掙錢，沒想到她有本事，一會兒就掙了四十多。

大概是有了小孩，她必須掙錢養(yǎng)娃。

晚飯依舊是白菜燉豆腐，邊吃飯，李紅霞邊用驕傲的語氣告訴舒荷：“你二姐終于肯出去掙錢了，賣飯盒掙了四十多呢?！?/p>

舒荷很驚訝：“二姐可以啊。”

舒苑語氣也很自豪：“小滿也幫忙了，這孩子收錢找錢麻利得很。小滿很棒，是不是？”

小滿得到夸獎高興壞了，他很高興能幫上舒苑的忙。他跟媽媽學(xué)習(xí)擺地攤，說不定很快就能自力更生。

李紅霞也覺得這孩子不錯，不過她還是不想把小滿留下。

次日上午八點(diǎn)多，舒苑帶著小滿去供銷社，給他買了一身秋衣秋褲，內(nèi)褲襪子，小白兔兒童牙膏，郁美凈兒童霜，牙刷，倆茶缸，分別是刷牙的跟喝水的。

小滿拎著這一網(wǎng)兜東西，像是搬運(yùn)東西的小獸。

看著牙膏上印的小兔子圖案，因?yàn)榛藡寢尩腻X忐忑：“媽媽，給我買這么多東西啊?！?/p>

那是賣了好多飯盒掙來的錢，一下子花出去那么多，小滿心疼不已。

舒苑點(diǎn)頭：“嗯，這都是必須品。”

養(yǎng)孩子真費(fèi)錢啊，負(fù)擔(dān)他的衣食住行不說，還得供他讀書。

這么點(diǎn)東西，花了五塊多。

舒苑出手大方，又豪氣地買了四斤桃酥，又花出去四塊八。

真是花錢如流水啊。

另外她想了想，又買了三條月經(jīng)帶，兩包衛(wèi)生紙，這些衛(wèi)生用品很粗劣，光想想都覺得頭疼。

要是能穿回原世界就好了，她可以帶著小滿穿回去。

月經(jīng)帶裝進(jìn)自己口袋，兩包桃酥跟衛(wèi)生紙放進(jìn)網(wǎng)兜：“這兩包咱們家吃，另外兩包給大姨?！?/p>

網(wǎng)兜更重啦，嘿黝黝，小家伙拎著網(wǎng)兜移動，可愛極了。

從供銷社出來，母子倆去了電器廠食堂，已經(jīng)是上午九點(diǎn)，食堂在準(zhǔn)備做午飯，舒苑把舒蘋叫出來，從口袋里掏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四十三塊錢遞給她說：“我現(xiàn)在掙錢了，趕緊把錢還給工友吧?！?/p>

還錢，刻不容緩。

舒苑不愿意欠人錢，也不愿意欠人人情。

舒蘋本來沒指望舒苑還錢，馬上發(fā)工資，她打算用下個月的工資還給工友，現(xiàn)在看到舒苑拿錢給她，很是驚喜。

舒苑又把手中的桃酥遞過去：“給你的?！?/p>

舒蘋把桃酥接過去，笑著抱怨：“掙點(diǎn)錢就亂花，下回可別買了?！?/p>

還了錢，舒苑渾身輕松，笑吟吟地說：“生小滿前后你給我花了一百二，我會掙錢還你?！?/p>

她很愧疚，不，愧疚的應(yīng)該是原主，舒蘋拿這么多錢補(bǔ)貼妹妹，肯定會影響夫妻關(guān)系。

舒蘋夫妻的關(guān)系不怎么和睦。

小滿睜著黝黑明亮的眼睛看著媽媽跟大姨，原來生小孩很費(fèi)錢?。《际且?yàn)樗瑡寢尣徘妨四敲炊噱X。

舒蘋鼻子一酸，舒苑這是長大了，懂事了，大概是小滿給她帶來的改變。

離開食堂，舒苑合計著手里的錢，只剩十四塊，掙錢，任重而道遠(yuǎn)。

而舒蘋回到食堂趕緊還工友錢，并給借錢的工友分了桃酥，這可是她憑借良好的人緣借的錢，再給大家分桃酥，就相當(dāng)于還了人情。

無債一身輕。

回到家舒苑帶著小滿去刷牙，小家伙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呲著整齊的小白牙問舒苑：“媽媽牙齒白嗎？”

舒苑點(diǎn)頭：“小滿堅持刷牙，讓牙齒白亮亮的哦。”

中午，李紅霞看到桌子上擺著的桃酥，立刻埋怨：“剛掙一點(diǎn)錢就可勁花，你可省著點(diǎn)吧?！?/p>

小滿解開紙包，桃酥又油又甜的香味鉆入鼻端，他抿著唇，忍不住吞咽口水，拿了塊桃酥遞過去：“姥姥吃。”

李紅霞的聲音馬上柔和下來：“姥姥不愛吃，小滿吃?！?/p>

舒苑招呼小滿：“來給媽媽吃?！?/p>

小滿乖巧地把桃酥遞給舒苑，舒苑把桃酥遞到小滿嘴邊，小滿嗷嗚一口咬下，香甜酥脆。

舒荷進(jìn)了門：“也給小姨一塊兒?！?/p>

看著吃香噴噴桃酥的三人，李紅霞瞪他們幾個：“馬上吃飯了還吃桃酥。”

舒苑不搭腔，想吃，還分時候么。

舒荷犟嘴：“媽這不怪我們，誰叫咱家總吃白菜燉豆腐?！?/p>

下午，四點(diǎn)多鐘繼續(xù)在大門口等待下班賣飯盒，舒苑還擔(dān)心她跟小滿這兩個頂流熱度消退，沒想到倆人人氣不減，更多的人知道在大門口能看到他們倆，下班后就跑過來圍觀。

這天母子倆掙到的傭金更高，五十五塊，第二天六十二塊。

手握一百多塊巨款，舒苑有了極大的安全感跟勇氣。

二嬸母女倆得知舒苑從東北帶回個小孩，找不到工作，不得不去擺地攤，趁傍晚的時候來看舒苑小孩，沒想到他們站在人群外邊根本擠不進(jìn)去，甚至被著急買飯盒的人推搡得摔了一跤。

掙了錢之后晚飯都吃得格外香，正吃著飯，楊大媽來了，急吼吼地招呼舒苑：“舒苑有人給你打電話，快去回電話吧?！?/p>

她嘟囔著：“找啥舒苑，我都不知道這名兒，找電器廠一枝花不就行了?！?/p>

家屬院有電話，公用的，就安裝在楊大媽家，只能接打市內(nèi)電話，每個月她家能得到十塊多錢的報酬。

舒苑放下筷子，邊拿手絹擦嘴邊問：“打電話的人說自己身份了嗎？”

楊大媽笑得滿臉褶子，促狹的八卦的氣息撲來：“男的，聽聲音很年輕，文鄒鄒，很有禮貌?！?/p>

舒苑：“……”

接過楊大媽手里的寫著電話號碼的紙，不理會楊大媽，低頭對小滿說：“把飯吃完，等媽媽去打電話，一會兒就回來。”

小滿乖巧點(diǎn)頭：“嗯?！?/p>

舒苑在前面跑得飛快，楊大媽在后面追：“跑那么快干啥，誰的電話那么著急，孩子爸的？等等我啊?！?/p>

太好了，終于能吃到一手瓜，說不定是小滿爸打來得呢，明天老姐妹們就能知道她從電話里聽來的內(nèi)容。

明天，她楊大媽將是廠里無可替代的紅人，大家都會圍住她，跟她打聽消息。

可她哪知道，舒苑跑過四棟樓，往左拐就是她家樓門，可是舒苑卻一直往前跑，往大門口的方向跑去。

楊大媽急了：“舒苑，你去哪啊，上我家打電話去?！?/p>

焦急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舒苑擺脫楊大媽，跑出家屬院大門，才放慢腳步，平復(fù)著呼吸往電話局的方向走去。

想要聽她的八卦，沒門！

誰給她打電話？陳載？可他說工作忙，沒那么快回路城。

那么是沈忠誠給她打電話，剛好，她想跟他要賬，給這個軟飯男花的一千六都得要回來，只不過她現(xiàn)在沒空而已。

走到電話局，電話接通，舒苑說：“我是舒苑，剛才誰找我？”

對方平穩(wěn)的聲音傳過來：“陳載?！?/p>

舒苑很驚喜：“你不是說忙嗎，這么快就回來了?！?/p>

陳載簡單解釋：“我要路城開會，本來安排的是同事，改由我來?！?/p>

舒苑跟小滿擾他心緒，影響他工作，他必須盡快解決這件事。

下火車回到家，確切地說是爺爺家，連口水都沒喝，他馬上給舒苑打電話。

他不多費(fèi)話，直奔主題：“啥時候帶小滿見面？”

“你啥時候有空？”舒苑問。

陳載的聲音不帶任何語氣：“越快越好，明天傍晚？”

舒苑能感覺到他不是迫切想見到小滿，是迫不及待想要跟他們母子做切割。

陳載應(yīng)該對她意見很大，語氣淡漠、疏離，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抗拒。

他不會想要去母留子吧，絕無可能，舒苑還想去父留子呢。

不過他的態(tài)度對舒苑影響不大，傍晚還要賣飯盒，舒苑說：“傍晚我最忙，改個時間?！?/p>

陳載干脆利落地約定時間地點(diǎn)：“那就下午一點(diǎn)半，杜仲公園門口見面。”

這個地點(diǎn)不錯，杜仲公園離電器廠很近。

舒苑馬上答應(yīng)下來：“好，就公園門口的旗桿下匯合?！?/p>

談好見面時間地點(diǎn)，倆人也沒啥話好說，很快掛斷電話。

走在家屬院梧桐樹枝椏橫生的路上，舒苑放緩腳步努力搜尋關(guān)于陳載的記憶，對方的相貌在她腦海中竟那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