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行萬里,一陣天旋地轉,才飄然落地。
栗音眼神尚未聚焦,臉側先傳來冰冷的觸感。
冷玉般的指節用力,陷進她臉頰的軟肉里,捏住了她的下顎,桎梏著抬起來,留下泛紅的指印。
她的視線里,眼前魔君的面貌仍舊是模糊的,被術法藏著,看不真切,卻聽見他緩緩說。
“這孔雀精是被你契去了?”
說話間,他帶著些輕緩的打量,抓著她的臉。
栗音按住他冰冷的手,兀自較勁,沒有撼動分毫,聽見他哼笑了聲。
“倒是生得不錯。”這魔頭輕浮的言語中流露出幾分微妙的喜歡,又突然話音一轉,“只是可惜,骨齡不大,可憐你今天就要死了。”
他視線輕飄飄落下,看向她懷里的小孔雀,小孔雀精傷勢未愈,提起力氣警醒地瞪著他。
這眼神似乎惹了他不喜,下一秒,小孔雀就受了他一發風旋,凄凄地哀啼了一聲。
“若你殺了這畜牲,我就放你一條生路。”魔君道。
“當真?”栗音問。
落在他手中的道門弟子非但不見畏縮,還有膽反問。
少女半跪在地上,眼神炯亮,熠熠如炬地盯著他,不見畏懼,也不見求饒。
魔君微怔了下:“自然,放你一條生路未嘗不可......”
轉而,他似乎又改變了主意,如施舍般施施然道:“以你的資質,勉強也能當本君的爐鼎。”
他看不見,二人之間橫插一道金色面板,正不斷跳動最新指令——
【定向隨機使用成功】
【你決定即刻采補,構造玉歡印采補此人,雖然修為差距過大,但你的運氣很好,瞬間結印并榨干此人所有靈力的概率為100】
【必定成功】
隨著最后一個字跡落成,霎時間,少女掌心光芒一閃,男人的手背則瞬間浮現出繁復的花印。
栗音本就按著他的手,借接觸給他打上了采補印記。
玉歡印結成,作弊道具同時起效,不過瞬息,平地狂風驟起,攪得二人衣袂翻飛。
靈氣如山傾海嘯,卻俱都傾倒向同一個方向——
他體內的靈氣,全都向少女體內傾瀉而去。
前后不過眨眼之間,獵獵風聲散去,這修為高深的魔君驟然被抽去了所有力氣,悶哼一聲,半跪在筑基期的小修士面前。
沒了靈力,模糊面貌的法術也失效,卻露出一張潮.紅的面龐。
這位藏頭露尾的魔君,竟然也生得不錯,極其俊美,唇紅齒白,左眼角邊的一粒小痣也昳麗萬分。
只是此時欲.色過濃,面上韞著一片靡麗緋紅的霞光,覆著白玉無瑕的皮相,似云似霞。
采補當然要有采補的樣子,打上玉歡印的剎那,他通身的靈氣都被榨取了個干凈,全都奉給了印記的主人。
與此同時,作為回報和安撫被采補的爐鼎,采補印好心地留給了他極其強烈的快.感。
莫名的快.感來得太過突然劇烈,也如山傾海嘯,直向男人的小腹沖去,酥麻酸癢的異樣快感倏地頂上后腰,繼而后脊,眨眼就傳至全身。
身體的異況幾乎讓他失去了力氣,半跪在地上。
男人唇隙微張,似乎無法承受,一手猛地抓住了衣襟,顫栗間輕喘陣陣。
他仰起了那張漂亮又欲.色的臉,深受冒犯之后,有意想要出聲叱責些什么,一時卻說不出話來,薄暗紅潤的嘴唇只吐出了陣清淺又急促的呼吸。
這位貌美的魔君不見方才的肆意乖戾,此刻顫栗潮紅,緊蹙眉頭,震怒地盯著栗音:“你——放肆、你這個該死的——”
“你竟敢——”
他身體一陣陣顫抖,遲遲吐不出被人采補凌辱的事實,伸出去的手死死抓住了少女的衣擺,惱怒地仰起臉看她。
但紅暈和欲色作祟,是怒是羞,難以辨別,別有意趣。
剛剛受他桎梏的小修士此時站了起來,位置變換,正居高臨下地俯視他的狼狽無措。
修魔數百載從未有過這種事,他竟然被一個小丫頭采補干凈了。
那股猛烈的熱潮還沒有退去,短時間無法平復,他身體又一陣極其顯眼的輕顫,腿根不自禁微微打開,口中則溢出了幾聲零碎的輕哼。
狹小的距離里突然漾出了一股極淡的異味,像是石楠花的氣味。
他泄.身了。
目睹他所有狼狽的少女自然也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氣味甚至逐漸濃郁。
她微頓了一下,突然發難,一腳踢開他,正踹在鎖骨處。
身陷余悸的魔君無力反抗,霎時倒在一旁,聽見她說:“惡心,滾。”
少女露出嫌惡的神色,倏地,又輕嗤了一聲。
“這么快?”她咧開嘴角,縱使逆著光,也能看清她微微瞇起、閃爍發亮的眼瞳,“你這種爐鼎,送我我都不要。”
采補印不會影響主人,她羞辱完,立刻轉身遁走,頭也不回,留下倒在原地、一時無法起身的魔君。
男人緊緊抓著衣襟,捂著方才被踹了一腳的地方,他的手極其用力,指骨都分明暴起。
手背上多出的濃粉花印就更加顯眼,如一朵形狀繁復的刺青。
采補印不會消失,為了方便主人下次使用,同時也是所有物的標記。
仿佛他是個有主的、被使用過的爐鼎。
良久,衣服濕漉漉的裹在身上,他渾身仍舊顫抖得厲害,紅暈未消,眼里則浸了層羞辱的水光。
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他是童.子身,此時泄了自小養起來的元陽.精氣,恐怕有些日子才能養回來,更何況被人采補,還受了羞辱......
他從未受過這種委屈!
殺心驟起間,他身側靈訊閃爍,浮現出一面水鏡,隱隱現出一張和他肖像的面龐。
“乘風......”水鏡里的人出聲喊道。
被喊做乘風的男人立時手撐著地面坐起身。
他衣衫不整,發冠也亂了,臉側垂下的黑發凌亂,被薄汗濡濕,幾縷發絲粘黏在玉白的面龐上,他無暇去管,抿唇看向水鏡里的人。
那是個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青年,眉眼別無二致,唯一的不同是鏡中青年眼角無痣,小痣點在他右邊嘴角,顯得氣質格外柔和。
鏡中人面色蒼白,現下臉頰正浮著一抹不自然的紅暈,仿佛也受到了什么異樣的刺激。
他似乎身弱,且不良于行,披著件銀灰大氅,坐在輪椅上。
靈訊接通后,面色泛紅的青年捂唇咳嗽了數聲:“乘風,這是怎么了?”
剛被人采補、羞辱過的魔君收斂了戾氣,乖覺道:“...哥哥。”
他咬牙說:“沒事,遇到了點意外,我可以處理。”
他們是一對雙生子,身有共感,他此時的異樣,也全部傳達給了遠在魔域的哥哥,不過哥哥自小病骨支離,受不了太過強烈的刺激。
聽見弟弟這么說,鏡中的青年面露擔心,凝眸多看了他幾眼,才不太放心地點點頭。
靈訊結束。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好身體的余悸,末了才站起身。
只是身上濕漉漉的邁不開步子,他又咬牙捏了個法訣,把自己清理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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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煉進度 99%】
【解鎖新爐.鼎:黎乘風】
【成就獎勵:定向隨機(1)】
栗音一溜跑出去很遠,還在繼續疾行,甚至顧不上查看游戲面板和收獲。
等那個魔君緩過來了,一準要追上來找她算賬,她當然有多遠跑多遠。
想了想,栗音又給自己捏了個易容術,五官頓時換了個樣子。
她也沒忘給小孔雀再塞一枚還春丹,保住他的命。
小孔雀叼著丹藥,迫于傷勢,模樣有些頹靡,栗音的腦海里卻忽地響起陌生的話音。
“笨蛋,你現在易容有什么用,那個魔修一準記住你了。”
少男聲線靡麗動聽,是她懷里的小孔雀,他如今是她的御獸,當然能和主人傳音。
栗音回說:“他是記住我了,可你們妖族的人還沒有。”
說話間,她遠眺一眼,大片鳥群正向這邊飛來。
玩家在羽族待過,自然清楚羽族的手段,群鳥都可以是羽族的耳目。
“哼,那我還得夸你聰明?”
小孔雀的傳音比他現在的狀態要好,精神雀躍得多。
“我勸你再跑快點,這里是妖界,等我的族人找到你,他們肯定會把你處死。”
“你當我不想嗎?”栗音尋思這已經是筑基期最快的速度了。
她一個御獸師,竟然反過來扛著御獸跑路,還有沒有天理。
小孔雀再度傳音道:“反正你死定了......”
他又說晦氣話,栗音伸手捏住了他的小鳥喙,示意閉嘴,卻被他掙脫,輕啄了一下指尖。
“我可是現任羽族少主!不許這樣對我,不過看你才筑基的份上,估計沒聽說過我的名姓,青昳,我的名字。”
他的話有點多:“你這個人族觸犯了妖族大忌,我家老祖肯定會殺了你的......”
栗音:“......謝謝提醒。”
鳥群紛紛而至,在頭頂上盤旋鳴叫,不知道正傳達什么信息。
栗音聽不明白,但她懷里的小孔雀肯定是聽懂了,昂首回以幾聲啼叫。
【我不回去!】
青昳沖耳目背后的妖修說道。
青藍羽孔雀蜷在人族修士懷里,昳麗尾羽從她懷中傾瀉而出,她堪堪用手托了下他的長尾巴,動作不算溫柔,似乎嫌棄這只孔雀的尾羽拖慢了逃跑的速度。
畫面邃又順著她的手,簡單掃了下她的臉,五官平平無奇。
羽族的長老們獻上耳目的視野,不敢出聲,等待上方老祖的裁斷。
那是個神色疏冷、無波無動的白發男子,通身著素色,并無什么配飾,只有發間斜簪了根白孔雀尾羽的簪子。
誠然裝束清減,他身后卻鋪展著一捧光韻天成的羽毛尾擺,是他的尾羽。
男人身下墊著層柔軟溫暖的皮毛,此時并膝,正是跪坐的姿態,垂首撫摸著懷里的東西。
是一枚灰白的蛋,冰冷的蛋殼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死氣,卻被他視若無睹,小心地攏在懷中,如孵化一般的姿態仔細托舉,護在小腹,不厭其煩地撫摸了一遍又一遍。
聽見小輩的話,他雪白的眼睫動了下,淡紅的眼瞳微移,這才從懷里的東西上移開,抬起看向畫面中的青藍羽小輩。
“為何。”他啟唇問。
畫面里的小孔雀又啼叫數聲。
【我才不想當少主,當少主太累了,還要被你們拖去配.種,我才不要!我是返祖了,身懷鳳凰血,那又怎么樣,鳳凰血又不是什么頂好的東西!要生你們自己去生,我才不要給不喜歡的家伙孵蛋......】
聽到“孵蛋”二字,大殿里霎時間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凝固了。
老祖最聽不得這些話,偏偏小少主又被他教養得任性妄為,如今不但敢離家出走,還敢頻頻觸及雷區。
一眾長老都低下頭去,生怕觸霉頭。
自從現今這位白發老祖幾百年前突破大乘,登臨族長的位置,他們這些長老都換了兩批。
舊人死的死,傷的傷,新人才知乖覺,對某些事情緘口不言,知道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
白發、淡紅曈的妖修老祖倏地護緊了懷里的東西,冷冷凝望著畫面上的小輩:“那你就甘愿去做人族的妖寵?混賬東西,給我滾回來。”
盤旋的鳥群驟然爆發出嘈雜的叫聲,吵得栗音頭疼,直覺不妙。
隨即,她果然聽見懷里的小孔雀傳音道:“快跑,快跑!老祖生氣了!”
話音未落,她突覺懷里一重。
小孔雀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個堪稱美艷的少男,體態清俊纖細。藍綠色的瞳孔妖冶又綺麗,雙臂正環著她的脖頸,湊近了看她,翕動的長睫泛著點藍綠交錯的微芒,直讓人眼花。
栗音看見他眼角有點紅紅的,顏色更加艷麗了。
他化形后有衣服,青藍布料一如他的羽毛光芒絢爛,尾擺則保留著層層疊在一起的孔雀尾羽模樣,縱然有些殘破,卻難掩美麗。
此時,尾羽正悄悄怯怯地兀自展開,沿路灑落一片流光,像一場私奔的開幕。
迎著她的視線,漂亮小少主像做錯事那般畏縮了下,隨即就露出理直氣壯的驕矜。
“我現在跟你跑了,你得對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