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小姐。”
謝綏開了口,廳中一靜,云菅抬起了頭。
她開始堂而皇之的打量謝綏。
聽說皇城司內,皆是窮兇極惡之人。
掌管六司的指揮使謝綏,更是容貌猙獰兇神惡煞,他所到之處百鬼退散,只提名字便能止小兒夜啼。
卻不想,真正的謝指揮使竟如此年輕貌美。
長眉入鬢,鳳眼薄唇,紫金冠束發,玄錦衣掐腰。顧盼時不怒自威,舉手投足間便勾魂攝魄。
便是那九天之上的神仙,恐也要遜他幾分。
“甄小姐。”謝綏又喚了她一聲,語調平和帶笑,聽著分外親切。見云菅與他對視,便笑問道,“可是本官臉上有何不妥?”
云菅搖頭,誠懇道:“謝大人姿容無雙,我一時晃了神。”
“是么?”謝綏笑意又深了幾分。
可云菅瞧著,他眸子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反倒似滲出了幾分寒意。
莫不是這位謝大人,并不喜別人談論他容貌?
于是云菅立刻乖巧收回視線,裝作無事發生。
梁大人很怕謝綏挖了云菅眼珠子,趕緊訕笑著插話:“甄小姐怎會來此,具體是怎么一回事,周媽媽說給謝大人聽罷?這兩日謝大人要回京,可順帶捎上你們。”
周婆子聞言又怕又喜,怕的是謝綏那喜怒無常的閻羅名聲,喜的是有謝綏在定無人再敢追殺她們。
她偷瞄一眼謝綏,將自己奉命來接云菅,路遇山匪殺手的事情細細說來。
至于云菅這位真千金如何流落到鄉下的事,卻是含糊帶過。
梁縣令自然也不會多問,只義憤填膺道:“真是放肆!當今太平盛世,竟還有匪寇猖獗,本官一定要將這事……”
將這事稟給誰呢?
上司都被殺光了。
梁縣令只好看向謝綏:“謝大人,您看?”
謝綏不緊不慢道:“本官會去信給榆林總兵。”
梁縣令大喜:“那下官便放心了。”榆林總兵包勇年最是嫉惡如仇,若他派兵過來,還不得把連州流寇蕩個干凈。
到時上疏朝廷,這也算他的政績呀!
梁縣令正在沾沾自喜,忽聽謝綏頗為好奇的問:“謝某聽說甄小姐年方十五,只單看樣貌……”
十五嗎?梁縣令也忍不住看向了云菅。
他以為這姑娘有十八、九歲了。
云菅被質疑年紀,絲毫不為所動,只淡定道:“我不像十五歲嗎?許是長得有些著急了點。”
謝綏輕笑一聲:“不止著急……”
云菅看向他,謝綏便挑著長眉,慢慢道,“還與郡主毫無相似之處。”
這話一出,廳內鴉雀無聲。
周婆子驚的看看謝綏又看看云菅,原本藏在心中的懷疑也再次被放大。
她也覺這位蘭若小姐和郡主毫無相似之處,可偏偏胎記能對上,信物能對上。便是鄉下那些人,也都說胡屠戶養了十五年的便宜閨女就是這位。
那……到底哪里有問題?
眾人都看著云菅,云菅不以為意道:“女兒肖父,我不像母親有什么奇怪的?”
可謝綏卻步步緊逼:“也不像甄侍郎呢?”
云菅雙手一攤,懶得辯解了:“哦,那怎么辦呢?既是我不像爹也不像娘,那我應該就不是甄家女兒。周媽媽,你送我回去繼續殺豬吧?”
周婆子:“……”
她尬笑兩聲,連忙安撫:“小姐莫要說胡話,你的樣貌……樣貌還是像郡主的。尤其這眼睛,你瞧瞧,又黑又亮,可不跟郡主如出一轍?”
若是這小祖宗跑了,她上哪兒再找個小姐回去?
便是樣貌再不像,可其他證物都對上了呀,這大熱的天,還是先帶回去交差吧!
云菅不急不躁,有理有據道:“若單提相貌,想必府中那位樂菱小姐早就被識出是假的了,怎么十五年之后才得知真相?難不成,她和我爹娘無血緣關系,卻容貌相似?”
周婆子一頓,想想甄樂菱,忽然咂摸出了點意思。
那樂菱小姐自然也是長得不像兩位主子的,可她從小養在郡主身邊,神態氣度都學著郡主。所以二人走出去,任何人都會說她們是親母女。
如此看來,樣貌的確不能作為衡量親緣的手段。
云菅也說:“我自小沒見過娘,如野草般隨風生長。便是與我娘有幾分相似,如今十五年過去,怕是也被消磨不見了。樣貌而已,隨心而長罷了。若不然,怎會有貌由心生一說?”
周婆子連連點頭,心也逐漸定下來。
是這么個道理!
謝綏也不再質疑,只含笑道:“隨心而長,這說法倒是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