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目送著薛清茵和她的表哥們離開了鷺鷥園。
她眼底飛快地掠過一點艷羨之色,最后歸于了一片沉寂。
宣王還坐在她的手邊。
“二哥……不一起走嗎?”四公主低聲問。
宣王回頭掃了她一眼:“你在等魏王?”
四公主不敢抬頭,只小聲問:“魏王哥哥他……”
“如今跪在父皇的跟前,你也要去陪他?”
“不,不了。”
宣王這才起身,好似今日過來,只是瞧薛清茵一眼,順便敲打四公主兩句。
四公主見他要走,忙問:“二哥……要娶薛清茵嗎?”
她咽了咽口水,道:“父皇不會同意吧。”
“那便不是你該管的事了,下回若見了,記得叫嫂嫂就是。”宣王語氣冷淡,說罷便毫不留情地走了。
四公主一顆心狂跳不已。
薛清茵還不認!
她就是極有手段啊!
否則,像二哥這樣的人……怎會想娶她?二哥可是從來都懶得與魏王哥哥爭搶的!
“公主殿下。”一旁的宮女忙上前扶住了她。
宮女以為她會發怒。
但今日的四公主卻顯得平和極了。
四公主只是攥緊了手指。
她近日才知曉她母親身死的真相……若要復仇,一定得變得聰明才行。
一定,一定要!
那廂薛清茵帶著許家表哥們四下晃悠。
這廂丫鬟知書已帶上那個會做泡油糕的,一同來到了莊子上。
知書不敢耽擱,立馬求見賀松寧將府上近來發生的事說了。
賀松寧卻表現得很平靜,他道:“我知道了。”
知書心下一顫,心道不愧是大公子,原來無須她稟報,大公子也對府上的情形一清二楚。
“清茵她叫你來的?”賀松寧問。
知書答道:“是我主動和姑娘提起,姑娘便叫我來了,還帶了個廚子來,說是要留在莊子上做吃食。姑娘還說,若是拿不準給他多少錢,便請大公子做主。”
賀松寧面色頓時復雜了許多:“她倒是放心我。”
知書不解道:“血脈親情,大姑娘心中自然對您放心得很。”
賀松寧輕笑一聲,不予置評。
知書這時候又說起了魏王正妃側妃的事。
賀松寧的臉色霎地就陰沉了。
他那不曾見過幾面的親生父親,那當今圣上,待寵愛的兒子著實好得很!
一個喬心玉,一個柳月蓉,出身都不低。
魏王這蠢貨,竟然還爭取不來自己心愛的女子……
賀松寧按了按眉心,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他先前小瞧了薛清茵,如今她與宣王搭上了,倒是又生生走出了另一條路來。
但宮中那個老太婆極看重宣王,恐怕也不會愿意薛清茵嫁給宣王。
賀松寧很快就改變了路子,他對知書道:“回城后,你讓你哥哥去替我辦件事。”
“公子只管吩咐。”
“兩日后,我要聽見柳月蓉得急病的消息。”
“……是。”
“還有,叫喜鵲再拿一件貼身之物交予魏王府的江大總管。就說是大姑娘的。”
知書驚愕抬頭。
上回與江大總管做交易的,也正是這個叫喜鵲的丫鬟。
此事知書也知道。
但她想不明白:“大公子為何還要再一次……”
她雖然心中知道大公子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人,但也還是覺得震撼。畢竟是大公子的親妹妹呢!
賀松寧卻道:“從淮南道帶回來的有一個繡娘,擅戧針和羼針,名叫錦娘。你讓她在那件貼身之物上,以戧針和羼針技法,繡一個‘儀’字,藏入圖案間。”
知書張大嘴,點頭應聲。
她隱約明白了大公子的意思,但又想得不是很分明。
“回去吧。”賀松寧道。
“那……那個廚子……”
“一會兒我會見他。”賀松寧頓了下,道:“不過是個廚子,哪里值得她特意留在莊子上。”
“我回去怎么回姑娘的話呢?”知書犯愁道。
賀松寧語氣復雜道:“就說我替她打理好了。”
知書舒了口氣。
大公子嘴上雖然不饒人,但做還是會替大姑娘做的。
知書正要告退。
賀松寧卻叫住她,又添了一句:“這幾日會有些風波,你要看好了大姑娘,不要讓她出意外。”
知書心頭一激靈:“是!”
她離開了莊子,坐上馬車返城,都走出去不知多遠了,知書才突然想起來……大公子好像忘記問二姑娘了!
與此同時。
宣王府上,一個少年立在案前,躬身道:“魏王同圣上說,他手中有薛姑娘的貼身之物。如今魏王已經回府去了,恐怕真會將那貼身之物呈到圣上跟前去。”
宣王面色不改:“嗯。”
反倒是他身邊的李文晦忍不住皺眉道:“薛姑娘當真和魏王……”
宣王掃了他一眼。
李文晦便住了嘴。
“此事并不難猜,魏王慣于將各路美人納入后宅,若是得不到,就難免使出些手段。而薛家大公子,又與他引為摯友。如此里應外合,莫說得到一件貼身之物,便是三四件也不奇怪。”宣王冷聲道。
竟是推算了個十成十!
“三四件?”方成冢在一邊聽了都覺得怒火上頭。
“殿下心中……便沒有半分芥蒂嗎?”李文晦還是憋不住問道。
“此事本就與薛清茵毫不相干,芥蒂從何起?魏王慣于將私事交予他府上大管家去辦,剁了那人雙手就是。”
李文晦啞然:“……殿下說的是。”
宣王道:“明日讓柳氏女染上急病。再讓何吉明日講經時,與皇帝提一提盧氏女。”
宣王口中的“何吉”,是太子的老師。
同時,他還有個身份,與盧書儀的父親是同鄉。
“是。”李文晦應聲道。
他知道,這是宣王殿下在推動梁德帝盡快下圣旨。
生在天家便是如此,婚事自己輕易做不得主。往往是好幾方的博弈,方才得來最后的結果。
若是像魏王那樣只是納幾個滕妾倒也無妨。
只是李文晦有些想不通:“為何殿下偏偏要薛家姑娘呢?就讓盧姑娘嫁到宣王府上來,于宣王府不是更大的助力嗎?如今那薛姑娘認了趙國公府的小公爺為義父,再嫁過來,不是反引得圣上忌憚嗎?趙國公手中還握著一部分兵權呢。”
宣王沒有說話。
一旁的方成冢笑著道:“我有些粗淺之見。我想,趙國公一心拴在小公爺身上,反倒無妨。可那盧氏女,她的父親位在中書省,掌執政之樞,文官之中多數尊他為先。一個盧侍郎能馭動文人,一個咱們殿下手握兵馬大權,如此文武聯合,豈不是更可怕?更叫人忌憚?”
李文晦嘆氣道:“可圣上還想著要盧氏女嫁給殿下。罷,也許是真心實意,但也許是試探。無論是哪一種,殿下都不能接。圣上多疑啊……”
宣王起身,命內侍取來披風。
此時已是月上枝頭。
李文晦只得打住前面的話頭,改口忙問:“殿下這是要進宮?”
宣王道:“去許家。”
李文晦心想許家是哪家?
方成冢笑道:“殿下是去見薛姑娘嗎?”
李文晦很是驚詫:“可天色已晚。”
方成冢彎腰躬身宣王。
等宣王走出去了。
方成冢才直起腰,琢磨著道:“也許殿下只要薛家姑娘并沒有那么多復雜的理由。也許……殿下是真心有一分喜歡呢?”
真心喜歡?
李文晦搖頭,他不信。
另一廂,薛清茵剛睡下,便聽見有人來報,說是綢緞莊上出了些急事。
薛夫人都被驚動了,惱火地道:“這些混賬不知曉白日來報嗎?”
薛清茵披著衣裳,心道不會又是和趙國公府的人起了沖突吧?
不應當啊。
她的思緒剛走到這里,驀地一頓,想起那日宣王駕到,外頭的人也只說是莊子上派人來求見。
薛清茵抬眸瞧了瞧外頭的月色,匆匆披上披風,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口中還道:“阿娘,我去去就來。只怕是和趙國公府又有什么誤會,你睡下就是。”
丫鬟知書為她掌燈。
弄夏手里拎著一個小的湯婆子,緊跟在后面。
雖說早就到春天了,但姑娘身子弱,還是怕夜里的風吹了著涼。
許家大門已經為薛清茵敞開了,并沒有薛家那么多繁復的規矩。
薛清茵一提裙擺,輕巧地跨越出去。
便見一架馬車停在那里。
她熟門熟路地走上前去,卷起簾子,鉆進去:“不是白日里才見過嗎?殿下怎么又來了?”
她笑嘻嘻地道:“殿下是想我了嗎?”
大半夜約會,好刺激。薛清茵心道。
而知書和弄夏在馬車外,聞聲驚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