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葉初棠一行已經在天山郡的地界。
距離下一個縣,得有兩日路程。
若暴風雪來得太快,他們很可能會被堵在半道上。
祁書硯將夏姝的話告訴給了祁宴舟。
祁宴舟看了看頭頂的太陽,又看了看天際處的灰暗天色,一手掌控著韁繩,一手推開車門。
為了防止透風,馬車用的不是門簾,而是糊著紙的網格木門。
既防了風,又不會讓馬車內太過昏暗。
“阿棠,暴風雪馬上就要來了,快則一日,慢則三日。若風雪來襲,你能讓‘鬼盜’帶你去天山郡嗎?”
葉初棠從車門探出頭來,看向天際。
此地離天山郡還有一千多里地,以如今的速度,七八日便能抵達。
若大雪封路,那就得在就近的縣鎮滯留半年。
“盡量走吧,實在走不了再說。”
祁宴舟見葉初棠剛露頭一會,小臉就被寒風吹紅了,連忙讓她進車廂。
“阿棠,夏姑娘說,今年的暴風雪會比往年要大得多。”
言外之意,他們得在就近的縣鎮落腳。
“不用擔心我,按照你們之前制定好的應對措施去做,就行了。”
“好,我盡量趕在暴風雪來之前,在縣城落腳。”
鎮子面積太小,各種設施和條件都不完善。
可以落腳,但不便于生產。
說完,祁宴舟明顯加快了馬車的速度。
幸好艾米拉給孩子賜了福,葉初棠這一路都不見絲毫難受。
所以他才敢冒險,加快速度。
馬車跑起來后,顛簸感明顯增強。
但他現在需要和暴風雪搶時間,顧不得這么多了。
祁書硯見祁宴舟猛抽了一下馬屁股,讓馬車跑起來。
他也有樣學樣,追了上去。
“阿舟,馬車這么快,弟妹受得了嗎?”
別說是孕婦了,就連普通人,都會覺得很顛。
祁宴舟俊臉緊繃,搖頭,“阿棠受得住,若她難受,會和我說。”
“那我們晚上就不休息了,快點趕路,爭取在武川縣落腳。”
“好,就這么決定。”
沒一會,祁卿玉的兩個孩子都被顛哭了。
然后吐得稀里嘩啦。
好在祁靜瑤早有準備,沒有弄臟馬車。
不然就沒法休息,也沒法睡了。
她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忍著胃里的難受,問駕車的韓沖。
“韓大人,出什么事了?”
韓沖頭也沒回地說道:“暴風雪要來了,需要趕路,你們忍忍,等真受不住了,就和我說。”
“好,我知道了,辛苦。”
祁卿玉在祁靜瑤準備關門時,問道:“韓大人,我弟妹懷著孕,如此趕路,她受得了嗎?”
這個問題,韓沖不知道答案。
但他清楚一點,祁宴舟會竭盡所能,將葉初棠照顧好。
“祁公子和祁夫人都不會拿孩子開冒險,想來應該是受得住的。”
這話讓兩個女人稍稍安了心。
祁卿玉看向祁靜瑤。
“阿瑤,我不太放心弟妹,要不你去照顧她?”
祁靜瑤沒意見,畢竟她的命是葉初棠救的。
“好,我和韓大人說一聲。”
韓沖耳力過人,已經將兩人的對話聽在了耳里。
他說道:“現在不便停車,等稍后休息的時候,再問祁夫人的意見吧。”
祁卿玉應道:“好。”
被眾人所擔心的葉初棠,此刻躺在空間的席夢思床上,吃著水果哼著歌。
雖然她不能長時間地待在空間內,但一天能待三次,每次半小時。
身體有點難受的時候,便躲進來偷懶。
從塔城出發后,她每天都是如此。
除了吃喝和躺尸,她還用靈泉水種了不少作物,收集了很多優化過的種子。
雖然這種子和現代農業站賣的種子一樣,最佳效果只有一季。
但收獲的種子再種,效果怎么都比普通種子要好一些。
在空間舒舒服服地待了半個小時后,繼續受馬車的顛簸之苦。
葉初棠摸了摸肚子,在心里感慨道:“幸好有巫族賜福,不然還真不能這么折騰。”
大約是孩子感受到了她的心中所想,回應似的踢了兩腳。
她嘴角上揚,輕拍肚皮。
“別著急,再有兩個月,你們就能出來了。”
如今,葉初棠已經懷孕八個月。
雙胎一般會提早生產,但孩子們被賜福,應該會待到足月。
馬車一路疾行,天黑之后才停下來。
祁卿玉的兩個孩子已經哭累,睡著了。
馬車里的四個女人,除了葉初棠之外,三人都是一臉菜色。
祁靜瑤腳步不穩地走向葉初棠。
“二嫂,你還好嗎?之后由我來照顧你吧?”
自從她舍命救了祁卿玉,便重回了祁家。
她現在的身份是祁家庶女。
葉初棠知道祁靜瑤是好心,但她拒絕。
“我挺好的,這點顛簸不算什么,你專心照顧兩個小外甥吧。”
若和祁靜瑤一輛馬車,她就不能進空間享受了。
祁卿玉并不知道葉初棠的打算,連忙勸道。
“弟妹,我能照顧好兩個孩子,讓阿瑤照顧你吧,你現在身子重,得格外小心。”
“長姐,我在馬車上都是躺著休息,不需要照顧。倒是兩個小外甥,被顛得難受,更需要照顧。”
葉初棠都這么說了,祁卿玉也就沒再堅持。
“行,你若需要人照顧,一定要開口。”
“我會的,先吃飯吧。”
最近用餐,都是葉初棠以“鬼盜”的名義,從空間拿出熱的飯菜來吃。
而且都是大魚大肉,以便吃了能御寒。
吃完飯,大家繼續上路。
誰也不知道暴風雪具體什么時辰來,盡量多趕路。
葉初棠嫌馬車內不夠柔軟,便在空間裁剪了一塊大小合適的乳膠墊,放置在車廂的最下面。
躺在上面,就像躺在柔軟的云端,顛簸感明顯減輕了很多。
***
暴風雪是次日午時來的。
趕了一天一夜路的護**和祁家兩兄弟,都累得不行。
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風雪吹得人睜不開眼,馬兒也不愿意再跑。
而這里離武川縣還有半日的路程。
葉初棠推開馬車的窗戶,說道:“阿舟,風雪太密了,什么也看不清,先找個避風的地方停下來。”
祁宴舟早就拿到了南驍繪制的詳細地形圖。
他知道附近哪里適合安營扎寨。
“好,前面不遠處有以一片風化的石林,我們能在里面暫避,等風雪小一些,再去武川縣。”
說完,他跳下馬車,拉著馬往前走。
祁書硯和護**跟上。
大家頂著風雪約莫走了兩刻鐘,抵達祁宴舟所說的石林。
石林的面積不大,勉強能容納五十幾人。
又冷又利的過堂風吹得馬兒嘶鳴不止。
護**立刻搭建帳篷。
葉初棠從溫暖的馬車上下來,看著迎面砸來的大片雪花,問夏姝。
“夏姑娘,以你的經驗,這雪得下多久?”
“這場暴風雪來勢洶洶,怕是得下上三日。”
三日過后,所有路都被大雪封死了。
別說去天山郡,就是去武川縣,也是極難的。
夏姝接住一片雪花,用手捻了捻。
沒什么水分。
這場雪并不能緩解旱情。
天氣回暖之時,這雪化不了多少水,就會被蒸干。
看來,明年的旱情還會持續。
葉初棠沒想到這雪會下這么久。
她說道:“別扎營了,我們繼續往前走,去武川縣。”
雖說她的空間里什么都有,吃喝不愁。
但她不想在這荒郊野嶺生孩子。
祁宴舟的肩頭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雪,鼻尖被凍得通紅。
“阿棠,風雪太大了,看不清路,馬匹都是能跑,但馬車沒法走,很容易發生側翻。”
“留下馬車,騎馬走。”
“可你如今的身子,不能騎馬。”
葉初棠抱著溫暖的湯婆子,說道:“不用管我,保護好兩個孩子即可。”
若是快馬加鞭,半個多時辰便能到武川縣。
而半個多時辰的大雪,還不足以封路。
祁宴舟聽出了葉初棠的話外之音。
“鬼盜”能帶她去武川縣。
他側挪一步,小聲問道:“你能直接去天山郡嗎?”
葉初棠肯定地點頭。
“能,我們先到武川縣,再做打算。”
祁宴舟沒意見,“好。”
他對正在忙活的護**說道:“收拾好東西,快馬加鞭去武川縣。”
然后,他將坐馬車的幾人分配了一下。
祁書硯帶上夏姝,祁宴舟帶上祁卿玉,韓沖帶上祁靜瑤。
兩個孩子交給韓沖的心腹。
葉初棠從空間拿出草料和熱水喂馬,給它們補充體力。
她又給需要馱兩人的馬匹喂了一些靈泉水。
隨后,她進馬車收拾了一下行李,還將乳膠墊收進空間。
忙完這些,她和祁宴舟打了聲招呼,消失在暴風雪里。
祁宴舟熟知路線,又有羅盤辨認方向,冒著風雪前往武川縣。
葉初棠的空間瞬移,只合適小面積短距離。
不然閃進閃出,既費時間,又麻煩。
她用了花費功德值更少的遁地術,抵達武川縣。
西北地廣人稀,縣城的面積并不大。
加上突發暴風雪,街上幾乎沒有行人。
葉初棠去了武川縣最好的客棧,將所有空房間都包了下來。
她只付了一日的房錢,想等祁宴舟他們來了之后,再決定住多久。
客棧燒了炭爐,熱氣被厚重的簾子擋在屋內,溫暖如春。
“掌柜的,我要沐浴,送點熱水上來。”
掌柜應了一聲后,提醒道:“這位夫人,因干旱已久,水價上漲,沐浴一次需五十文,您還要水嗎?”
以前,住店沐浴,只需給個服務費,五文足矣。
如今漲了十倍!
“要,從住店的費用里扣除即可,明日一起結算。”
“好的夫人。”
葉初棠住的是客棧最好的房間,里面燒的是上好額炭,沒什么味道。
但和銀絲炭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她叫來小二,換上了從空間拿出來的銀絲炭。
銀絲炭是貢炭,小二沒見過。
但炭的好壞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夫人不是本地人嗎?沒想到您出門,竟然還自己帶著炭。”
葉初棠隨口說道:“我有身孕,自然得精細一些。”
“這倒是,如今暴雪來臨,很快就會封城,夫人看樣子即將臨盆,若是需要找穩婆,就去南街巷尾那家。”
“好,我知道了,多謝。”
葉初棠剛沐浴完,祁宴舟一行就頂著風雪來了客棧。
客棧的房間不夠住,韓沖帶著二十個護**另選了一家住下。
祁宴舟拿出一錠十兩的銀子,放在柜臺上。
“好酒好菜,盡管上。”
武川縣是一個普通的小縣城,雖然冬日的物價會上漲,但也不貴。
三十多人吃,也吃不了十兩銀子。
掌柜收下銀子,臉上笑開了花。
“各位客官快坐,飯菜稍后就送來。”
西北這邊,冬日愛吃牛羊肉,喝牛雜羊雜湯,能御寒。
關鍵是沒什么腥味,葉初棠吃了不少。
吃完飯,護**去休息。
祁家人聚集在葉初棠的房間,商量接下來的安排。
祁宴舟看向葉初棠,“阿棠,這場雪太大了,就算三日后停了,路也不會通,我們怕是要留在武川縣過年了。”
葉初棠聽到這話后,看向祁書硯。
“大哥,你已經收復了天山郡的官員和駐軍是嗎?”
祁書硯點頭,“弟妹是想待雪停之后,借他們的手,挖通去天山郡的道路,對嗎?”
“對,我就是這么想的。”
“這的確是個辦法,但勞師動眾,這份人情太大了,不好還。”
祁宴舟在知道葉初棠的想法后,就清楚了她的打算。
“阿棠,你是想用那些之前就運往西北的棉服和糧食,來換駐軍出手?”
葉初棠肯定地點頭。
“今年的冬日肯定比往年要難熬得多,棉服和糧食對駐軍而言,是救命良藥。”
別說讓他們鏟雪,就是讓他們謀反,他們也會愿意。
祁宴舟覺得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他看向祁書硯,“大哥,等雪小一些,你就給駐軍將領書信一封,用兩百石糧食作為酬勞,讓士兵幫忙鏟雪開路。”
葉初棠想到了從鄉下莊子上拿走的兩百石小麥。
“兩百石麥子,加一百石大米。”
這些糧食對六萬駐軍來說不算多,但也不少,能吃上一兩個月。
鏟雪不過是力氣活,他們肯定會愿意接這個任務。
祁書硯看著財大氣粗的兩夫妻,笑著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封信我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