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的猜想被葉初棠驗證后,她用力閉了閉眼睛,將淚水都擠出眼眶。
再睜開眼時,眼前變得一片清明。
她看著宋景寧和唐婉寧如出一轍的眉眼,抬起手想要撫摸。
卻在即將觸及那星辰一般的眼眸時,猛地收回手。
她怕唐突了宋景寧,畢竟是第一次見面。
宋景寧雖然對金枝沒有任何情誼,但他卻抓住了金枝的手,讓她的指尖觸及自己的眼角。
他問道:“我和我娘像嗎?”
金枝觸及溫潤的肌膚,指尖微顫。
她肯定地點頭,“像,眉眼很像,我之前居然沒看出來。”
葉初棠和祁宴舟成婚時,金枝見過宋景寧。
但她的注意力都在葉初棠身上,自然沒看出兩人的眉眼如出一轍。
宋景寧笑著道:“沒看出來很正常,京城見過我和初兒的人不少,卻沒人會將我和她聯想在一起。”
就算覺得他們的眉眼相似,也只會覺得是巧合。
畢竟這天底下五官相似之人還挺多。
金枝反握住宋景寧的手,“小公子是怎么到宋家的?”
她沒問宋景寧在宋家過得好不好。
因為她親眼見到了,宋家人對小公子比親生子還要用心。
不然這世上不會有名滿天下的皓月公子。
宋景寧簡單將自己被宋明玉撿到的經過說了一下。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金枝卻聽得心驚膽戰。
一個早產體弱還被掐暈過去的孩子,在天寒地凍的日子被扔進了河里,活下來有多難,可想而知。
“老天有眼,感謝宋家主!”
金枝說完,朝著京城的方向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看到這一幕,宋景寧有些動容,連忙將她扶了起來。
“我就和初兒一樣,叫你金姨吧。”
“好,小少爺想叫什么叫什么。”
“金姨,和我說說母親吧。”
提起唐婉寧,金枝就有很多話要說,眉飛色舞地講著她的過往。
宋景寧安靜地聽著,平靜的外表下,心緒起伏不定。
那么好的母親,卻被卑劣薄情的葉靖川毀了,真是可惜!
金枝看著宋景寧泛起怒意的眉眼,說道:“小姐若知道她所生的一雙兒女如此優秀,定會很開心。”
“小公子,小小姐已經報復了葉家,替小姐報了仇,以后你只管好好活著就行。”
雖說葉靖川還活著,但他現在生不如死,也是另一種報應!
葉初棠聽完金枝的話,心道:“若有地府,唐婉寧應該和原主相見了吧。”
她看向京城的方向,說道:“兄長,等天下的局勢定下來,我們便回京城一趟,給母親磕頭上香。”
宋景寧重重點頭,“好!”
“如今,我們的兄妹關系還不到公開的時候,你不便在祁家內宅久留,我們談正事吧。”
“好,關于建華庭書院分院的事,我已經有了大致規劃……”
葉初棠也提前做好了計劃。
兄妹倆相互聊完后,制定出了最好的方案。
宋景寧站起身,“初兒,接下來你好好養胎,建分院的事交給我。”
“好,辛苦兄長了。”
“不辛苦,這也算是替宋家‘開疆擴土’,一舉兩得。”
說完,宋景寧問道:“初兒,除了文壇,你是不是還的打算從商?”
他之所以這么問,是發現葉初棠和孫楚走得很近。
而孫楚代表了商界的新勢力。
葉初棠笑著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母親給我留了一個從商的頭腦,不用就太可惜了。”
宋景寧親昵地揉了揉葉初棠的發頂,嘴角上揚。
“初兒,你從商真實原因應該是想控制北辰國的經濟命脈吧?”
歷朝歷代,皇商雖然服務于皇權,卻有控制皇權的能力。
畢竟皇商和戶部相連,是朝廷的錢袋子。
葉初棠俏皮地眨了眨眼。
“兄長聰慧,什么都瞞不住你,既能賺銀子,又能得到無形的權力,何樂而不為?”
宋景寧的雙眸泛起心疼。
“初兒,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但別累著自己,不值當。”
“我明白,兄長放心,我所行之事,皆力所能及。”
“如此便好,若需要兄長時,一定要開口。”
葉初棠笑著道:“好,我從不和自家人客氣。”
說完,她問宋景寧,“兄長,你是住祁家,還是買宅子?”
“買宅子,今日休息,明日我便去找宅子。”
“你別忙了,我讓阿舟幫你找,就這條巷子,住得近好見面。”
宋景寧沒有推辭,“好,那我就專心去忙分院的事了。”
葉初棠點了點頭,“金枝,送一下宋公子。”
“是,小姐。”
金枝送宋景寧離開后回來,神情激動。
“小姐,奴婢怎么也沒想到宋五公子會是小公子,幸好他沒長在葉家,不然定不會現在這般優秀。”
葉初棠也是這么想的。
葉家的根是歪的,再怎么教也教不出好孩子。
“金姨,我兄長的身份,你知道就行,不要露餡。”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會做對你和小公子不利的事。”
她帶著秘密在葉家隱忍了十幾年。
保守秘密對她來說不是難事。
“金姨,去拿紙筆來,我繼續教你算學。”
金枝想到顛覆她認知的算學,連忙去取紙筆。
她一直都知道小姐不尋常,卻沒想到如此不尋常。
所思所言所行,和北辰國所見所教,完全不同,好似……她來自另一個世界。
想到這,金枝連忙將可怕的想法趕走。
不管小姐如何不同,都是她的小姐!
***
祁宴舟忙完回來,天色已暗。
他先去偏廳見了陳奎。
有關朝堂局勢的話,他一個字都沒提,只簡單問候了幾句。
“陳將軍,同為征戰沙場之人,你不用和我客氣,需要什么盡管提,想吃什么盡管說。”
陳奎點了點頭,“等小女醒來,定當重謝。”
“不用,我夫人救人都會收取報酬,銀貨兩訖的事,不用謝。”
祁宴舟說完就走了。
回到棠舟院,葉初棠正在糾正金枝的算學。
他看了眼學得費力的金枝,想說點什么,卻沒有開口。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他不該摻和。
葉初棠知道金枝學得很辛苦。
她之所以沒有放棄,是因為學會了現代算術,將受用終身。
“阿舟,你見過陳奎了嗎?”
祁宴舟將厚重的大氅脫下,掛在衣架上。
“見過了,陳奎對我有戒備心,不愿多聊,我便回來了。”
葉初棠笑著撥弄了一下燈芯。
“無妨,總有他求到咱們的時候。”
祁宴舟一聽這話就知道葉初棠有了計劃。
他好奇地問道:“你醫治陳姑娘的條件是什么?”
“百兩黃金。”
“這筆錢不算多,但足以掏空陳家的家底。”
葉初棠贊同地點頭,“你說得不錯,而今年是個寒冬,缺衣少糧還沒銀子,陳家人能熬過去,但陳家軍不行。”
這話一出,祁宴舟便知葉初棠打的什么主意。
“當陳家軍窮途末路之際,發現你手里握著糧食和厚衣,便只能低頭。”
“不錯,陳家人有骨氣,不會為了自己的命而卷入黨爭,但他們會為了萬千將士的存亡而妥協。”
這是軍人的通病,屢試不爽。
而葉初棠故意讓陳家掏空家底,也不算卑劣。
畢竟陳若云的命,值百金。
祁宴舟看著算無遺策的葉初棠,調侃道:“還有阿棠算計不到的人嗎?”
葉初棠想了想,“目前還沒遇到過,希望以后也不會遇到。”
她喜歡將一切都掌控在手里。
無敵,不會寂寞,只會爽歪歪!
祁宴舟在葉初棠身旁坐下,從袖兜拿出一個錦盒,遞到她面前。
“看看。”
葉初棠還以為盒子里是祁宴舟給她買的新年禮物。
結果打開之后,是一顆透明的水滴形玻璃。
不對,準確來說,是一顆魯珀特之淚。
是液態玻璃滴入水中之后形成的。
玻璃內有雜質,但不多,并不影響它的透光性。
她拿起“眼淚”,開心地問道:“成了?做成片狀了嗎?”
祁宴舟最近除了忙公事之外,便是盯著琉璃除雜。
好在忙活了半月之后,大有成效。
“除雜算是成功了,但要做成能承載暴雪的薄片琉璃,還在測試其厚度。”
太厚的話,不僅廢材料,透光性還會變差。
太薄的話,承重力又不夠,容易裂開。
“除夕之前,應該能確定好玻璃片的厚度。”
離年關還有半個月。
確定厚度比除雜要容易,差不多五天就夠了。
祁宴舟之所以將時間延遲到除夕,是因為還要解決讓琉璃厚度統一的問題。
葉初棠滿意地點頭,“能在一個月之內造出我想要的琉璃片,已經很不容易了,過關之時,多給工人一些賞錢。”
“好,我會安排好,你放心。”
祁宴舟說完,伸手去摸葉初棠的肚子。
“阿棠,你大概什么時候生產?”
葉初棠算了算日子,懷孕快九個月。
若滿打滿算,應該在元宵節左右。
但雙胎一般會提前生產,怕是剛好在除夕左右。
“除夕到元宵之間,都有可能,穩婆已經找好了,什么時候生產都沒關系,你不用太過擔心。”
葉初棠能明顯地感覺到,祁宴舟最近比較焦慮。
晚上也睡不好,總會驚醒。
“艾米拉給孩子賜了福,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會足月生產,在元宵左右。”
祁宴舟焦慮是因為聽到太多女子難產,一尸兩命的事。
雖說巫族賜福的力量很強大,但他就怕有個萬一。
“阿棠,你和我說實話,生產會不會有危險?”
這話讓金枝放下手里的炭筆,看向圓潤了不少的葉初棠。
葉初棠不是長胖了,而是孕晚期水腫。
“小姐,你和孩子一定會沒事的,對嗎?”
唐婉寧難產雖然是因為摔跤早產所致。
但生雙胎本就比生單胎艱難,就算是自然生產,也多得婦人挺不過這關。
所以金枝也很擔心葉初棠會在生產時出事。
葉初棠看著滿臉擔憂的兩人,肯定地說道:“我絕對不會有事!”
若真無法順產,她也能讓祁宴舟操刀,將孩子剖出來。
只不過那時候,她的空間怕是要曝光。
畢竟剖腹產需要用到手術工具,和一些藥品。
這些東西她沒辦法提前準備,只能憑空拿出來。
所以,最不希望生產出意外的人,是她!
葉初棠堅定的眼神并沒有讓祁宴舟和金枝放心,兩人依舊擔心得要命。
“小姐,必須得做好萬全的準備,只找穩婆,是不是不夠?”
祁宴舟贊同地點頭,“對,還得找一些醫術不錯的醫女。”
葉初棠有些無語,“你們隨意。”
說完,她連忙岔開話題。
“天已經黑了,晚上吃什么?用小廚房,還是聚餐?”
二房最近很老實,云飛鸞和秋華也沒有作妖。
祁宴舟知道,二房是想和大房搞好關系,以便在將來拿好處。
所以,二房對大房的好,他照單全收。
因為他不想鬧得不愉快,引來一堆沒必要的麻煩。
至于將來。
二房付出多少,就會得到多少!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祁宴舟知道葉初棠不喜歡和二房的人吃飯,每個人都在演戲。
他們演得不累,看的人卻很累。
“就用小廚房做吧,我去和祖母說一聲,二房那邊肯定已經在準備了。”
葉初棠很清楚,祁文華是一個非常精明的商人。
今日祁府來了貴客,二房肯定想要結交。
她催促道:“你快去,順便請宋公子和崔家兄妹,來棠舟院用晚膳。”
祁宴舟點頭,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再叫上孫楚。”
“好,將大哥也叫上吧。”
一起聚聚,聊些正事。
“行,你看著安排晚膳,需要什么食材,讓青平和青安去置辦。”
祁宴舟走后,葉初棠和金枝去了小廚房。
廚房里備了一些家常菜。
金枝問道:“小姐,今晚客人多,菜得多做一些,這些食材肯定不夠。”
“金姨,你去大廚房看看,拿些菜回來。”
“是,小姐。”
葉初棠打發走金枝后,從空間拿出一些青菜和新鮮的雞鴨魚肉。
反正大家都已經習慣了“鬼盜”的存在,沒什么好遮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