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沒有往深處想,滿心都是保住銀子的竊喜。
在他看來,讓百姓用收成來換種子,是一件自給自足的好事。
“何愛卿說得甚是在理,朱愛卿明日便出發去天山郡,替天下百姓求種子,若完不成任務,提頭來見!”
朱大人再次以頭搶地,“臣遵旨。”
皇帝想趁機派人去天山郡摸一摸祁家的情況。
“為了確保朱愛卿的安全,朕會派御林軍隨行保護。”
“謝主隆恩!”
退朝后,皇帝去勤政殿批奏折。
許久未見的德公公前來覲見。
“皇上,祁宴舟不僅召集了祁家軍舊部,現在還擁有了糧草,隨時都可能南下逼宮,不得不防。”
雖然他早已和皇帝撕破臉,但他們有共同的敵人。
皇帝冷哼一聲,“祁宴舟若想要皇位,早就帶兵南下,直搗京城了。”
哪怕他心里和德公公一樣擔憂,卻依舊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半年前,祁宴舟以少勝多,用十幾萬兵馬滅了敵軍四十萬兵馬。
雖然敵軍大多死于天災雪崩,但運氣也是實力。
那時候的他,有足夠的兵力南下逼宮,可他卻沒有這么做。
顯然是真的對皇位不感興趣。
德公公看著蠢笨如豬的皇帝,壓下心底的不耐煩。
“皇上,不管祁宴舟想不想要皇位,我們都要防一手。”
皇帝被德公公坑怕了,警惕地看著他。
“你有什么想法?”
“奴才覺得應該暗中征兵,并將祁家二房抓了。”
想要對付祁宴舟和葉初棠,只能增強實力,并從他們身邊的人入手。
葉家的人幾乎死絕了,僅剩的葉安靈威脅不了葉初棠。
但祁家二房的老祖宗,或許能威脅到祁宴舟。
皇帝合上桌案上的折子,將染了朱砂的狼毫筆重重擱在筆架上。
“征兵容易,靠什么來養?”
沒銀子沒糧食,讓士兵喝西北風嗎?
德公公知道皇帝摳門,只舍得給自己花銀子。
但現在不是節省的時候。
“皇上,奴才愿意拿出所有積蓄來養兵。”
喜壽宮之前被“鬼盜”偷得精光。
但德公公斂財的手段了解,一年多的時間又攢下了不少。
皇帝見不用自己花銀子,當然樂意征兵。
“征兵的事,就交給德公公了。”
他可不想沾染這事,以免祁宴舟多想,跑來對付他。
德公公俯身行禮,“征兵是大事,奴才需要皇上寫一道密旨。”
他允許皇帝當甩手掌柜,但不允許皇帝置身事外。
皇帝不想寫密旨,但又想征兵,以防萬一。
猶豫半晌,他還是寫了道意思不明確的密旨。
德公公沒較真,拿著密旨離開。
皇帝對著他的背影命令道:“將祁家二房的人抓了。”
“奴才遵旨。”
***
各州郡的知州刺史向皇帝遞奏折的時候,已經派了人去天山郡。
當天氣逐漸轉涼時,陸陸續續有人抵達天山郡,去祁府求見葉初棠。
葉初棠空間里的種子只夠天山郡的農戶種植,無法出售。
不過今年新收的糧食,也能當種子賣。
產量雖然不如靈泉水種出的種子,但比普通種子高出不少。
當然,定價也貴一些。
“各位,有件事我得事先說明,用糧食當種子,產量會一年不如一年,但再差也比你們現在種的糧食要高一些。”
糧食每繁殖一代,靈泉水的作用就會被稀釋很多。
病蟲害和防倒伏的功效,也會越來越差。
但她的種子來自高產的現代。
就算完全沒有了靈泉水的作用,也比古代的糧食產量高得多。
而且做出的主食,口感也更好一些。
各地官員派來的人聽了葉初棠的解釋后,有種她在推卸責任的感覺。
于是,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祁夫人,聽聞天山郡的農戶是免費領種子,等種出糧食后,用收成來抵扣種子錢,是嗎?”
言外之意,他們也想做無本買賣。
在各地官員求上門來之前,葉初棠從沒想過賣糧食。
畢竟這糧食既能做種子,也能養軍隊。
結果這群人竟然蹬鼻子上臉,想要白嫖!
被惹怒的她,說話很直接。
“各位,我的確想過沿用天山郡的模式,讓各地的農戶用收成來抵扣種子錢。可旱情還在持續,你們壓根就保證不了收成,如此一來我肯定會虧本。若換作是你們,會做這虧本的生意嗎?反正我不會做,你們另找冤大頭去吧。”
這話十分不客氣,所有人都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祁夫人別生氣,我們沒有白拿的意思,只是隨口一問,既然你不同意,我們愿意買糧食。”
“對對對,就按祁夫人之前說的價,云陽郡要五百石。”
“荊州城要四百石,運輸我自己解決。”
“祁夫人,揚州城想要一千石糧食,江南不缺水,糧食的產量有保障,是賣還是合作,你來選。”
葉初棠想到江南唐家,看向說話的揚州長史。
“我的外祖唐家,還好嗎?”
揚州長史十分有眼色地套近乎,說了唐家現在的情況。
唐家作為曾經的江南首富,就算被抄家了,暗藏的私產和財帛也足夠讓他們過得富裕。
但因內斗嚴重,導致分家分財產,徹底沒落。
有人將錢財揮霍一空,如今過得窮困潦倒。
有人用錢財東山再起,如今又是富商。
也有人守著錢財過普通日子,比如唐家嫡系。
嫡系就是唐家兩老和兩個兒子一家。
兒子沒什么經商之能,但兩老能力出眾
只要他們愿意經商,要不了幾年就能再次成為富商。
但嫡系經歷抄家一事后,擔心生意做得太大,再次招來橫禍,便老實度日。
揚州長史說完唐家的大致情況后,詳細地提了一下唐家兩老。
“祁夫人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身體不太好,家里又有不省心的兒子,晚年過得并不如意。”
葉初棠聽完,向長史道了謝。
“多謝大人告知,若揚州府衙缺銀子,糧食可以用免費拿走,明年用部分收成來還。”
揚州的官府有心結交祁宴舟和葉初棠,不想做一錘子買賣。
長史立馬就選擇了免費拿糧食。
“祁夫人,一千石糧食可不是小數目,你是不是得派人去揚州城監管農戶,以免他們謊報收成,給你造成損失。”
葉初棠搖頭,“不用這么麻煩,我會和大人簽一份契書,一千石糧食的售價,以及明年收成的抵扣,哪個價值高,我要哪個。”
按常理來說,只要不遇到天災,收成抵扣的價值,肯定是大于糧食售價的。
若她明年拿到的是糧食售價,那一定是揚州官府做了假數據。
以后就沒必要再合作。
揚州長史明白葉初棠言外之意。
他連忙保證道:“祁夫人放心,揚州城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葉初棠讓單兒記下每個州郡所需的種子數量后,被問起了挖井的技巧。
關于挖井技巧,她實在沒法教,只能用“鬼盜”來打掩護。
然后教了大家一些書本上的地質勘測經驗。
她不能保證成功,但挖樹水的幾率比胡亂挖井要大得多。
有的州郡干旱十分嚴重,跪下來求葉初棠。
“祁夫人,不知你可否讓‘鬼盜’去太倉郡走一趟,哪怕只挖幾口吃水的井,也是好的。”
“對不住,他不能離我太遠,去不了。”
下跪的人以頭搶地,“求祁夫人可憐可憐百姓,去太倉郡走一趟。”
太倉郡在北辰國的西部中心,離天山郡不算太遠。
但地理環境不好,多石山,沒什么植被,水資源緊缺。
而且很難挖井,因為地表之下都是巨石。
葉初棠連忙將太倉郡的司馬扶起來,“馬大人,我雖然不能去太倉郡,但我有辦法能讓百姓有水喝。”
太倉郡除了山多,鹽湖也多。
可以用蒸餾法提取飲用水。
她將方法說給太倉郡司馬聽后,對方一臉懷疑,卻沒敢質問。
“死馬當活馬醫,試一試,萬一有驚喜呢?”
“多謝祁夫人提點。”
葉初棠見事情談完了,看向單兒。
“單兒一會就帶你們去東郊的糧倉取糧食,你們若找不到人運輸,我可以安排駐軍押送,你們自己付押送的費用。”
各州郡的官員都買了不少糧食,押送所需的車馬人數量也多。
以鏢局的情況來看,最多能接一個州郡的押送。
葉初棠的話,解決了大家所擔心的問題。
“祁夫人放心,路途遙遠,押送的酬勞不會低。”
“酬勞的事,你們自己和駐軍談。”
說完,葉初棠看向屋外,下逐客令。
“西北入秋后,很快就會入冬,大雪隨時會來,你們盡快啟程離開。”
“祁夫人,告辭!”
單兒帶著各州郡的官員離開后,葉初棠給唐家兩老寫了一封信。
寫完后,她交給青平。
“你跑一趟,交給揚州長史,讓他帶去給我外祖父。”
“是,夫人。”
***
次日。
秋高氣爽,溫度宜人,又是一個好天氣。
葉初棠等各州郡的官員帶著糧食離開天山郡之后,讓百姓囤煤。
旱災會導致夏天更熱,冬天更冷。
所以得趕緊儲備過冬的煤炭,以及食物。
她有預感,今年的雪會來得格外早。
天山郡的人將葉初棠看作活菩薩,她的話就是圣旨。
有錢的買炭,日子過得去的買木材,窮一點的就自己囤木材。
葉初棠還讓鐵匠鋪趕制了一批給屋頂除雪的工具。
雖然一件工具也就賺個十文,但賣出的數量多了,錢也不少賺。
沒多久,第一場大雪就來了。
奉皇帝之命來天山郡的朱大人,被大雪困在了塔城。
祁宴舟和葉初棠得知消息后,并沒有當回事。
皇帝已經威脅不到他們了。
他們如今要做的是暗中蠶食皇帝的勢力,慢慢將各州郡掌控在自己手里。
然后等新帝出現,一舉推翻舊朝,建立新朝。
葉初棠站在棠舟院的廊下,看著洋洋灑灑的大雪,伸手接了兩朵鵝毛大雪。
雪逐漸融化,涼意從掌心彌漫開來。
祁宴舟一把握住葉初棠的手,“今日氣溫陡降,小心著涼。”
話音剛落,金枝的聲音就從偏房傳來。
“夫人,小公子會走了!”
安安和樂樂在兩個月前就已經會喊人了。
小奶音從房內傳出。
“走走。”
兩個小家伙目前只能說疊字,奶聲奶氣的,聽得人耳朵發軟。
葉初棠和祁宴舟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驚喜。
兩人連忙進偏房。
推門的動靜引起了安安和樂樂的注意。
兩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朝門口看過來,同時張開雙臂,求抱。
安安剛才走了幾步,此時站得比較穩。
“爹爹!抱!”
樂樂還只會扶著床的圍欄站立,松手求抱之后,身體搖搖晃晃。
“娘!抱抱!”
葉初棠快步上前,將即將摔倒的樂樂抱在懷里。
她親了親樂樂軟嫩的臉頰。
“哥哥是不是好厲害,會走路了。”
“哥哥,哥哥……”
樂樂開心的呼喚讓安安放棄祁宴舟,轉身朝安安走來。
小短腿顫顫巍巍的,每走一步都好似要摔倒。
祁宴舟小心翼翼地護著安安,臉上滿是身為父親的欣慰。
金枝笑著道:“小少爺剛九個月就會走路了,將來定是個聰慧機敏的。”
葉初棠看著懷里的樂樂,“也不知道樂樂什么時候會走路?”
剛說完,樂樂就掙扎著要下來。
葉初棠連忙將她放進小床,刮了下她的鼻子。
“是不是想學哥哥走路呀?”
兩張小床并排放著。
安安朝樂樂走來,樂樂扶著欄桿,朝安安走去。
當兩兄妹離得很近時,樂樂突然松開欄桿,慢悠悠地挪了下腳,朝前走了一步。
她的身體晃得厲害,眼見著就要栽倒,嚇得葉初棠立刻伸手。
可她還沒碰到,樂樂就站穩了。
她回懸在半空的手,嘴角的笑容透著贊賞。
“樂樂真棒!”
話音落下的一瞬,樂樂又走了一步,和靠近她的安安拉起了小手。
兩個小家伙咯咯地笑著,十分開心。
然后樂極生悲,摔了個屁股蹲。
小床鋪著綿軟的蠶絲被褥,小家伙并沒有摔疼。
葉初棠看向祁宴舟,笑著道:“將抱他們給爹娘看一看?”
“行,他們若是看到安安和樂樂會走路,肯定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