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駛離東風公社之后，蘇文宸一行人從魯西南地區開始，一路向南行駛。

由于這次出來正值冬季，從地下反上來的鹽堿在冰冷的空氣作用下，結成了一層厚厚的鹽堿殼。

車輪碾過龜裂的鹽堿殼，不時地發出“咔嚓聲”。

放眼望去，幾乎四周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但蘇文宸清楚，這不是寓意來年豐收的雪，而是跟人民爭奪口糧的堿。

侯國忠透過窗戶往外看去，嘆了口氣。

“主任，這越往南怎么就越荒蕪啊！不是說受災最嚴重，最多的是在豫東那邊嗎？”

“怎么一路走來，豫東和魯西那片還有公社在組織挖渠，好像還不錯，但是越往南走，組織的人員越少？”

“而且四周白茫茫一片，不知道的我還以為這是下雪了呢！”

蘇文宸看向窗外，這一次他們沒有跟上次一樣全都是走國道和省道這種大路，過了黃河之后，就一直走小路，一路看了魯西和豫東的鹽堿地情況和當地人民治理情況

接著沿著黃河故道往南走，越走越像侯國忠說的一樣，冬季幾乎白茫茫一片。

特別是離開豐縣縣城周邊之后，過了大沙河之后，可以說鹽堿化得厲害，根本就沒什么好田了。

“老趙，開車的時候留意一下，看看哪里有村落或者生產大隊。”

“我看豐縣給我們的地圖上，標記的李寨人民公社，說就在大沙河東側沒多遠。”

“按照咱們車速，沒道理開了這么久還不到啊！”

聽到蘇文宸的話，趙衛國卻停下車看了看四周。

“主任，這自從過了大沙河，才走一段就連個路都沒有了，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鹽堿殼，咱們好像是迷路了。”

蘇文宸聽到這話，也是哭笑不得。

這黃淮海平原，擱以前那也是人口稠密的中原腹地吧！

誰能想到，居然還能在這里迷路。

下了車，蘇文宸看著這四周荒蕪的景象。

這是給他干哪來了？這還是國內嗎？

這次出來，他們指南針之類的東西，他們壓根也沒準備，因為這又不是去邊境，蘇文宸也沒想到。

在他們堂堂中原地區居然還能出現迷路。

這不能又穿了吧！

因為之前蘇文宸雖然也路過了一些，但畢竟走的都是大路，基本那邊的鹽堿地，治理得都跟李志民他們的東風公社那邊差不多。

可是現在他錯了，人家東風公社那邊好像還是治理的非常好的了。

因為這一片，自從過了大沙河之后，開了一會他們連個人影都沒有看到，連鳥蟲之類的都沒見到一只。

趙衛國直接說道。

“主任，要不會回頭走吧！”

“我們沿著河邊開，肯定能找到公社和生產隊。”

而另一邊下來的曹濟文和侯國忠也看了看四周。

無人，無路，無樹，只有偶爾一些頑強生長在土地里的耐堿性極強的檉柳，堿蓬，完全是一片荒蕪的景象。

“看來走偏了，這邊應該是當地的公社還沒有往這邊開發。”

說著曹濟文敲了敲地上結成的鹽堿殼。

“這邊地勢較低，在沒有修好排水渠之前，冬天容易反堿，夏天容易形成澇災，比東風公社那邊還要難處理。”

聽到這話，趙衛國看了蘇文宸一眼。

“主任還要往前開嗎？是不是有點危險啊！”

由于這么久都沒有看到人影，趙衛國覺得硬往前開不太妥了。

蘇文宸也點點頭。

這種四周完全沒有參照物的地方，也沒有本地人帶領，他也沒準備冒險。

而且他們只是調研，不是大部隊帶著物資和人員來這邊開辟分場的，也沒必要這么著急。

“上車，沿著車輪印往回開，開到河邊，這次沿著河邊走。”

這話一出，趙衛國頓時松了口氣。

說實話他還真怕蘇文宸一意孤行，到時候要是一直開這種破地方原地轉圈圈把油耗光了，那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蘇文宸也是怕這種，才決定退回去沿著河邊走。

因為這樣，哪怕最后車子沒油了，也肯定能找到人煙。

這里畢竟不是真的無人區，最多就是大一點的鹽堿區而已，蘇文宸覺得大概一直往前開應該也能遇到人煙。

畢竟豐縣距離徐州也就才百里左右，以他們車速也就一下午的事情。

只不過這種四周白茫茫沒有參照物，還是會給人升起一股強烈的孤寂感的。

只不過他們剛調轉車頭，開了沒一會兒，迎面就過來一輛慢悠悠的牛車。

蘇文宸直接說道。

“先停車，我打聽一下，咱們現在在那邊，看看去李寨公社要往哪走。”

隨著一聲喇叭響，吉普車緩緩熄火。

隨著蘇文宸下車之后，對面一個老漢也緩緩拉了一下韁繩。

顯然，老漢雖然不認識蘇文宸，到那時這個時候能開的起小汽車的，那肯定是都得是高級領導。

畢竟他們縣里也沒有小汽車的，于是有些拘謹道。

“后生，你們領導是讓你下來問路嗎？”

顯然對方看到蘇文宸這么年輕，把他當成跑腿的秘書之類的了。

蘇文宸笑了笑，也沒有反駁。

“老人家，現在這邊是屬于哪里？”

聽到蘇文宸的話，老人一時之間有些懵。

“屬于哪里？這里是豐縣啊！”

蘇文宸搖了搖頭。

“不是，我的意思是屬于哪個公社？如果要去李寨公社我要怎么走”

老人指了指身后。

“現在這里是黃樓公社，你們外地的不知道路，別沿著地里走，直接往后走，跟著大沙河，往南走就行了。”

“先遇到的就是梁寨公社，然后過了梁寨，就是李寨公社了。”

“我們南岸這邊三個公社駐地都在河邊上。”

蘇文宸聽到這話，拿出從縣里獲得地圖，撓了撓頭。

“都在大沙河附近？怎么你們地圖都標著在里邊？”

老人瞅了一眼。

“你那都是十年前的地圖了。”

“還不是那時候公社搞什么大豐產，往上報鹽堿地里也能長出上千斤糧食，所以把這些鹽堿地也都畫上進去了。”

隨后看了蘇文宸一眼。

“說了你這年紀可能也不知道，后生還有問題嗎？我還要回去給大家發救濟糧呢！不然太晚了可來不及。”

蘇文宸聽到這話，知道對方的意思，不過還是說道。

“老人家你們大隊在里面？不知道方不方便，讓我們跟著去你們大隊去看看。”

“你放心，我們這邊是農林部黃泛區治理農場派下來的調研人員。”

“你們縣里也是都確認過的。”

相比于去別人公社周圍去看那些治理差不多的，蘇文宸想去里面看看那些還沒有治理過的地方。

聽到蘇文宸這么說，老人倒是沒有懷疑，直接道。

“這有啥方便不方便的，隨便看！俺那地窮嘞很，恁可能受不住。”

蘇文宸笑了笑。

“沒事，再艱苦也比睡在野地里強，我們又不是沒在野地里湊活過。”

“而且這個牛車方便載我一程嗎？”

老人直接聽得一臉懵逼，這人好好的小汽車不坐，要來吹冷風坐他的牛車？

“方便是方便，但是你確定好好的小汽車不坐，要坐俺牛車？”

蘇文宸笑著說道。

“老人家放心，我這不是坐久了下來透透氣嘛！”

聽到蘇文宸這么說，老人雖然不理解，但是也沒有拒絕，畢竟他們當地，有時候出去碰到鄉親能捎也會捎一程，這倒也不是什么事。

“那行，你上來吧！”

蘇文宸見對方答應，直接轉過頭，朝著車里趙衛國招了招手喊道。

“老趙，掉個車頭，跟在牛車后面，今晚就去他們大隊這邊過一夜。”

說完，徑直爬上牛車。

老人見到之后，直接有些驚訝道。

“你不用跟你們領導匯報嗎？你直接決定你們領導沒有意見？”

蘇文宸笑了笑。

“老人家，怎么我長得不像是領導？”

老人回過頭仔細打量了一下后面坐在糧袋上的蘇文宸。

搖了搖頭。

“看你氣度應該也是個小領導，但是離坐小汽車的大領導，還是差遠了。”

“估計你得熬個十幾年還差不多。”

蘇文宸聽到這話，頓時笑道。

“老人家你還真猜錯了，我還真是這次的領導，走吧！”

“他們會跟上來的。”

蘇文宸剛說完，汽車就發動起來。

老人看著后面小汽車，確實調過車頭之后，也是熟練的一揮韁繩，老黃牛瞬間動了起來。

不過心里還是驚訝不已，因為他沒有想到居然真是這個小年輕是領導。

說實話，這種小汽車，他也就是去徐州地區碰見過，基本坐的都是部隊和地區的領導。

連他們縣里都一輛沒有，沒想到這個小年輕就已經比他們縣里主任都高了。

于是說話不自覺就客氣了起來。

“領導，停你的意思，你們這是下來檢查我們楊莊大隊的鹽堿地嗎？是給我們發救濟糧？”

聽到這話，蘇文宸語塞了一下，不過直接說道。

“我確實是檢查鹽堿地的，不過不是你們楊莊一塊地方，但是發救濟糧，我們暫時無能為力。”

“不過你們這邊縣里和地區都不管嗎？”

老人嘆了口氣。

“怎么不管，不管早就餓死了，但是不夠啊！”

“我們這邊到處都是鹽堿地，只有一部分能種莊稼，畝產也就是百來斤左右。”

“交了公糧最多也就吃到入冬，剩下全靠救濟。”

蘇文宸聽到這話，震驚的看著對方。

“你們這邊還要交公糧？”

老人直接的說道。

“為什么不要交？大家都得交啊！”

“但是后面上面都會以救濟糧的方式給我們返回來，比我們交的還多呢。”

說著指了指蘇文宸屁股下面。

“這就是俺們大隊領的第一批救濟糧。”

“等春耕后還能在領一次，到時候就能夠堅持到夏收了。”

蘇文宸也大概理解上面的意思，先統一收，到時候在根據各地區的實際情況分配。

不過他看了看一下，這車上最多也就是七八百斤的樣子。

“就只有這么點救濟糧？”

“你們要堅持到春耕？這一人能分十斤嗎？”

老人嘆了口氣。

“有就不錯了，反正冬天也不干什么，家里余糧少的就盡量窩在家里，熬一熬也就過來了。”

蘇文宸聽到對方這么說，也知道為啥越是這邊鹽堿地多的地方，反而越是沒有組織人員挖渠治堿了。

在上面不調撥糧食的情況，這人員根本就組織不起來，十幾斤糧就要撐一兩個月，這要是還組織參加體力勞動，估計兩天就爬不起來了。

這時候他也理解，為啥從豐縣這邊出來，只有北面在組織社員們挖排堿渠，手里只有這點米，只能先緊著周圍的地方一點點往外擴張。

其實蘇文宸也理解。

因為大到上面政策以豫東為先治理地區，豐縣這邊以先治理北面為主。

其實都是因為手里資源不足。

手里總共就一把米，自然不可能全方面同時治理，那么就只能先拿出其中的一部分治理那些能夠快速產出的地方。

剩下的只能等慢慢發展手里的米多了，在一點點全部治理好。

只不過在發展的這段時間，蘇文宸覺得怕是有很多人撐不到發展起來。

老牛像是識路一般，帶著他們在荒野上走了好一會兒，蘇文宸才慢慢看到建筑物的影子。

伴隨著車輪碾碎龜裂的鹽堿殼，牛車緩緩駛入楊莊大隊。

四周全都是由土坯搭建的土墻，屋頂茅草稀疏，就像瘡疤般裸露在寒風中。

似乎是聽到牛車的動靜，一群面黃肌瘦的孩子從里面跑出來。

蘇文宸放眼望去。

這群小娃，穿的全是補得滿是補丁的衣，甚至表面都有點硬化了，腳下裹著也都是草鞋。

不過臉上，依然很興奮的朝著牛車這邊跑來。

“糧來嘍！糧來嘍！晚上可以吃飽嘍！”

隨著跟著后面的吉普車緩緩開進來之后，這群小孩更是興奮起來。

“快看，小汽車，是小汽車，有小汽車來了！”

隨著小孩的喊聲，一窩蜂的追著吉普車跑了過去。

而聽到動靜之后，一個個大人也從房子里走出來，不過相比于那些還只是面黃肌瘦的孩子。

這些面色蠟黃的大人在蘇文宸看來，甚至一陣風都能被吹到的感覺，特別是那些女性。

顯然小孩或許只是吃了個半飽，不然沒有那個力氣追著汽車跑。

但是這些成年人，估計連半飽都沒有達到，特別是那些婦女，在蘇文宸看來只是在盡量續命罷了。

也許是小孩子的喊聲，也可能是發糧的吸引，所有人都開始聚集過來。

蘇文宸一眼望去，幾乎所有人都是一副營養不良的菜色。

他并沒有經歷過六十年代的饑荒，在記憶里就算是饑荒的時候，坪村大隊雖然也吃不飽，但是好像也沒有達到這個程度。

好歹他們那邊還有樹皮可以扒一扒。

可是這一路他看下來，連棵樹都沒有看到，野菜就更不用說了，這就是想扒樹皮都沒的扒啊。

“大隊長，這位是？”

聽到這話，蘇文宸也直接跳下牛車，朝著對方伸了伸手。

“同志你好，我叫蘇文宸，我們是農林部下轄的農場單位，這次過來調研鹽堿地治理情況的。”

聽到蘇文宸這么說，對方頓時有些受寵若驚，把手放身上擦了好幾次才伸手道。

“蘇同志，你好，你好，我是楊莊大隊的民兵隊長楊衛東。”

還沒等蘇文宸說話，周圍就響起催促聲。

“大隊長，快點發糧吧！”

“我等這頓都等兩天了，在不發我怕是堅持不到晚上了。”

“是啊，大隊長快點發糧吧！”

雖然這些人也對蘇文宸很好奇，但是跟糧食一比，他顯然沒有糧食更有吸引力。

蘇文宸見狀，也直接跟對方說道。

“同志，你們大隊還是先給周圍的社員們發糧吧！”

“我看大家都挺著急的，后面等發完糧食再說。”

聽到蘇文宸這話，前面架牛車拉蘇文宸過來的老人也點點頭。

“都排好隊，一個個跟餓死鬼投胎一樣，都省著點吃，下次就要到春耕了。”

“大隊長，你放心吧，我們記得比你還清楚，今晚吃一頓，明后兩天都不用吃。”

“再加上這兩天，不就省了五天的糧嗎？”

蘇文宸聽到這話，一聲嘆息，吃一頓頂五天，就算是冬天什么都不干，這也最多就是續命而已。

隨著楊莊大隊大隊部開始一點點分糧。

蘇文宸走到吉普車邊上之后，對剛剛下來的三人說道。

“這邊比東風公社那邊要困難太多了啊。”

“一人一個多月，吃十斤糧，平均一天三兩左右，最多也就是維持住活命而已。”

說實話，蘇文宸來之前，也沒有想過黃泛區嚴重的地方，居然這么苦，本來以為最多就是東風公社那樣，饑一天飽一天的。

沒想到是饑一個月飽一天，蘇文宸此時也有點體會在后世為啥21年才算是徹底消除極端貧困了。

有些東西不去親身經歷，完全無法想象到，畢竟他們國家太大了。

而聽到蘇文宸這話，曹濟文也贊同地點點頭。

不過他還是說道。

“主任，這邊鹽堿地看起來可要比東風公社那邊還要嚴重，最關鍵是排水也不暢。”

“你如果打算選在這邊，只能從大沙河那邊引渠，到這邊最少也要六七公里啊。”

聽到曹濟文這話，侯國忠看了蘇文宸一眼。

“主任，咱們要在這地方建分場？”

蘇文宸看了侯國忠一眼。

“怎么？老侯，你這是怕苦了？”

侯國忠搖了搖頭。

“我到是不怕苦什么的，但是這地一路走來，鳥都沒見一直，這牧草能種活嗎？”

經過這幾天一直做一輛車，侯國忠也跟曹濟文熟悉了不少。

直接說道。

“老曹你確定，這邊能種的活那種牧草嗎？”

曹濟文搖了搖頭。

“這得種了才知道，不過鹽堿地這東西，只要你投入人力物力，挖渠排堿，運土抬田，基本都能治理的差不多。”

“這邊之所以治理的很慢，其實就是沒有投入的原因。”

“就靠他們自己大隊這點人，而且一到冬天就停擺，春夏最多也就只能耕種那點以前鹽堿度地的土地，這種情況下，他們的治理速度自然也快不起來。”

蘇文宸也點點頭。

“是啊，其實治理鹽堿地的技術，咱們國家都已經摸索了十幾年了，基本沒有什么技術的差距。”

“其實主要就是物資的投入。”

隨后蘇文宸朝著遠處那些在分糧的人群努了努嘴。

“你覺得，現在這些迎風晃三晃的人群，現在能自己挖渠運土？”

聽到蘇文宸這話，侯國忠看了看人群，直接搖了搖頭。

“不可能，別說挖渠了，估計運土最多兩趟手腳就得打擺子了。”

蘇文宸深吸一口氣。

“是啊，沒有外來資源，他們只能熬著，熬到他們縣里什么時候把周圍地區治理完成了，才能把精力放在這邊。”

“至于多久，就不清楚了，有可能一年兩年，也有可能五年十年，這些人又有多少能撐到那個時候呢！”

聽到蘇文宸這么說，侯國忠疑惑道。

“主任，那后面淮陰地區不去了？”

蘇文宸打開車子的后備車廂，直接說道。

“不去了，估計跟這邊也半斤八兩，說不定還能強點，那邊離著蘇省省城要近一些，應該多少能獲得一些省里的資源傾斜。”

“這邊咱們去豐縣也了解過，這邊鹽堿地太多了，他們縣里只能先緊著周圍北面那邊治理。”

“另外以咱們場目前的能力，也跨不了這么大范圍。”

“目前光是豐縣給的大體數據，這大沙河南岸就有十萬畝待治理的鹽堿地，足夠咱們場現在的發展了。”

“等明天，這邊三個公社都跑一圈，看看到底多大面積，都治理到得了什么程度。”

“而且地圖上東面不遠就是沛縣了，那邊微山湖的西側還有幾十萬畝的湖灘可以開發。”

“往西就是皖北的碭山縣，那邊也是大片的鹽堿地。”

“現在我們缺的不是土地了，而是盡快利用我們知識和渠道，把這些土地利用起來，產出有用的資源。”

說完，朝著趙衛國喊道。

“老趙，東西都拿下來吧！晚上在這邊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