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鬧翻之前,丁檐確實對她很好。
丁儒山執掌大權的那幾年,丁渝每天無憂無慮,工作上只需要象征性地看一下。她從不擔心,因為就算出了天大的問題,也有丁檐給她兜底。
剛開始上班那會,丁渝抵觸早起,丁檐每天都會變著法子地哄她上班,甚至給她開后門,讓她不打卡工作。
丁檐知道她嘴饞,有好吃的會特地留給她,有時是讓秘書拿到她辦公室,有時候是叫她過去總裁辦吃。
而她,也會在公司人都走光的時候,一躍跳上丁檐的背跟他玩鬧。
有丁檐罩著,丁渝每天上班都是歡聲笑語的。
哪怕到后面丁儒山出事,丁檐都會拍著丁渝的肩哄:放心吧一切有我。
殊不知一切罪惡根源就是丁檐。
他苦心蟄伏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天。
和陳緒領證那天,丁渝問過丁檐,為什么非得走到這一步。
她記得丁檐在日光下猩紅的眼,記得他發狠的語氣:“你永遠都不知道權力對一個普通人有多重要!”
往事不可追,丁渝無聲地嘆口氣,小齊看她的樣子,更堅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丁花瓶和總裁,果然有過一腿!
她強壓下吃到什么大瓜的訝異,狀似不經意道:“說來也奇怪,丁總姓丁,丁總監你,也姓丁,緣分嘛這不是……”
“沒什么事就出去吧。”丁渝無心再閑聊下去,下了逐客令。
“得嘞!”
小齊如愿吃到了瓜,出了辦公室臉上都是喜滋滋的,回工位的第一時間就是跑到茶水間和部門的小姐妹分享八卦。
“昨天商場那個真是丁花瓶男朋友?。?!丁花瓶私下談這么帥的可真行,能不能借我談兩天。”
“我們丁總也不差啊,丁花瓶的眼光確實可以?!?/p>
“咦,誰知道是不是談的是不是正經戀愛啊,現在的有錢人,最喜歡包養年輕漂亮的了?!?/p>
“丁……”
“丁什么?”
丁檐闊步走來,挺括的西裝把他整個人襯得氣場更強。他一走近,方才高談闊論的女同事嚇得噤若寒蟬,短短一分鐘,心里閃過一萬個借口。
幸運的是,這次丁檐沒跟她們計較,冷漠掃了兩眼之后大步往丁渝的辦公室走。
看到丁檐推門進去,茶水間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丁檐進去沒兩分鐘,丁渝的辦公室百葉窗嚴絲合縫地關閉,沒給用眼神窺探八卦的同事留任何余地。
辦公室里,丁渝沒給丁檐什么好臉色,“你來干什么?!?/p>
丁檐眉眼疏離,“自然是有要事和你說。”
“想趁機把我帶回去關禁閉就免了,陳緒不會放過你?!?/p>
丁渝直接往丁檐的痛處戳,事實證明也確實戳到了。
丁檐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和,“你以為陳緒是真的喜歡你?他只是在利用你?!?/p>
“那有怎樣?”丁渝停下來,冰冷的表情沒半點松動的跡象,“他的心思擺在明面,總比某些人暗地里的算計強?!?/p>
“丁渝!”丁檐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里壓著顯而易見的怒氣,“你就非要拿他來氣我?”
丁渝擺出六親不認的架勢:“非要。”
“好,好得很!”丁檐臉上陰云密布,抄在兜里的手握得骨節泛白,“去我辦公室一趟。”
他沒給丁渝任何拒絕的機會,說完轉身就走。
玻璃門帶出一陣門風,吹痛了丁檐遲鈍的痛覺。
只要沒聽見丁渝的拒絕,他就可以當丁渝還是以前那個丁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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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渝確實來了,只不過不像以前那樣腳下生風、一臉歡快,而是滿目都染著像看見仇人一樣的厭惡。
“有屁快放,我沒那么多耐心。”
丁檐給丁渝倒茶,看見她走進來的那一刻,紛亂的心忽然變得很平靜。
“坐吧?!?/p>
丁渝沒坐。
“站著不累?”他像往常那樣關心他,眼里盛著一貫的縱容。
丁渝不想跟他繞彎子,扭身就走。
丁檐叫住她,“吃了飯再走。你總是不吃早餐,餓久了會胃痛?!?/p>
丁渝背對著他,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流,蓄了一眼眶都是。
十多年朝夕相處的陪伴,怎么可能說割舍就割舍。
她又何嘗不是在自我欺騙。
“小魚,別和哥哥鬧脾氣了,行不行?”
丁檐聲音放軟,丁渝高高筑起的鋼鐵城墻塌成一片。
這一刻她承認,她還是做不到完全恨丁檐。
她對丁檐不僅有暗戀,還有早已凌駕于親情層面的愛。
丁檐從細枝末節上滲入她的生活,她把他的體貼入微刻入骨髓。
理智和情感在內心深處瘋狂做斗爭,丁渝不聲不響,走到皮質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丁檐不知從哪拿出一個高檔的餐盒,順著兩邊的耳扣打開,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映入眼簾。
“這就是你說的要事?”
“嗯,趁熱吃吧,你最喜歡的那家?!倍¢苈冻鼍眠`的和煦,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他抬手去給丁渝擦眼淚,丁渝躲開。
丁檐表情僵了一瞬,旋即收回手,眼神空洞地看向某處,“他家的飯菜難買,以前你總愛纏著我,讓我利用私權給你帶?!?/p>
丁渝用手擦眼淚,手上不知不覺一片濡濕,“人的口味都是會變的,人也是。我們都該向前看,丁檐。”
桌上的飯菜冒著騰騰的熱氣,見丁渝沒動筷,丁檐把筷子的包裝撕開,拿出筷子放到她面前,“短短幾天,你就變成這樣了。小魚,你不是心狠的人……”
“以前的確不是。”
丁渝撥開眼前看不見的迷霧,慢慢恢復清醒,“謝謝你讓我成長?!?/p>
言盡于此,丁渝不想再多說什么,從沙發上起身離開。她想瀟灑地走,可腳下卻像有千斤重,穿著高跟鞋的腿怎么都邁不開。
丁渝最終還是走了。
回辦公室以后,她點了一份平時常吃的外賣。
外賣拿到手她才知道,以前視為美味佳肴的東西,竟然會在一個極其平常的日子里,毫無征兆地變得難以下咽。
像是老天爺在冥冥之中提醒她,要和過去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