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
“嘶……”許溫瑜從昏沉中緩緩轉醒,只覺腦袋似被千鈞重錘反復敲擊,鈍痛如洶涌潮水般陣陣襲來。她艱難地撐開沉重的眼皮,雕花床帳那熟悉又帶著幾分陌生的精致紋路映入眼簾,這是她未出嫁前的閨房,一切如舊,卻又好似已隔了一世。
怎么回事?她不是剛剛和玄北澈一同倒在那除夕夜的血泊之中,被背叛、陰謀與死亡所籠罩嗎?二皇子那陰鷙的面容,妹妹許溫寧那滿是惡意的笑,仿佛還在眼前盤旋,如噩夢般揮之不去。
許溫瑜強忍著不適,試圖坐起身來,卻因動作過猛而一陣天旋地轉,險些再次栽倒。這時她才驚覺自己的身體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每一絲力氣都仿佛被抽離殆盡。
“姑娘,你可算醒了,可嚇死奴婢了。”貼身丫鬟翠桃腳步匆匆地走進來,眼眶泛紅,聲音帶著哭腔,臉上寫滿了擔憂。她的眼神中滿是驚喜與心疼,仿佛許溫瑜是她失而復得的珍寶,“您都昏迷好幾日了,再不醒,奴婢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請了那么多大夫,奴婢天天守在您床邊,就盼著您能睜眼。”
許溫瑜望著翠桃,記憶如決堤的潮水般洶涌而來。她想起自己落水的事,那是柳姨娘身邊的丫鬟故意為之,當時的她被推下水,冰冷的水瞬間將她淹沒,恐懼與絕望如影隨形。可她明明已經(jīng)被救上來了,之后的事卻如同被迷霧籠罩,毫無印象。
“翠桃,我是怎么回來的?”許溫瑜聲音微弱,卻努力保持著鎮(zhèn)定,目光緊緊鎖住翠桃,仿佛要從她的回答中挖出深埋的真相。
翠桃一邊小心翼翼地幫她掖好被子,動作輕柔而熟練,仿佛在呵護一件易碎的珍寶,一邊說道:“是老爺派了人把您撈上來的,找了大夫瞧,可您一直不醒。奴婢生怕……生怕您就這么去了。”說著說著,翠桃的聲音再次帶上了哭腔,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許溫瑜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如同寒冬中的堅冰。她想起柳姨娘,那個父親的妾室,表面上溫柔賢淑,笑語盈盈,背地里卻心狠手辣,如蛇蝎般陰毒。上一世,柳姨娘一直覬覦著管家大權,因為自己母親早逝,這才由自己掌管著家中事務,柳姨娘便時常暗中使絆子,設下重重陷阱,妄圖將這權力奪過去。而妹妹許溫寧與二皇子狼狽為奸,蛇鼠一窩,害得她和玄北澈丟了性命,落得個悲慘的結局。
正想著,門外傳來一陣輕柔卻又帶著幾分刻意的腳步聲,緊接著,柳姨娘帶著幾個丫鬟裊裊婷婷地走了進來。她身著華麗的華服,衣袂飄飄,臉上掛著關切的笑容,可那眼神深處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如同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伺機而動。
“溫瑜,我的兒啊,你可算醒了,這幾日可把姨娘急壞啦,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柳姨娘雙手按在胸口,作勢要落下淚來,蓮步輕移走到床邊,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想要摸許溫瑜的臉,那模樣仿佛真的是一位憂心忡忡的長輩。
許溫瑜微微一側頭,不著痕跡地躲開了柳姨娘的手,扯出一抹嘲諷的笑,目光冷淡如霜,仿佛能凍結一切虛假的偽裝:“姨娘如此掛懷,溫瑜真是承受不起。不過姨娘放心,我既已醒了,這府里的事,還得我多操操心,可不能累著姨娘您。”
柳姨娘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如同被定格的虛假面具,隨即又勉強扯出一抹笑,眼神中閃過一絲惱意,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狐貍:“溫瑜,瞧你這說的什么話,在這府里,你是嫡女,我是你的姨娘,本就該關心你。至于府里的事,你好好養(yǎng)著,若累著了,老爺該心疼了。”
許溫瑜看著柳姨娘假惺惺的樣子,心中一陣厭惡,冷哼一聲,如同寒夜中的孤狼發(fā)出的低嚎:“老爺心疼是老爺?shù)氖拢@管家之權,母親去后便交于我手,我自當盡心盡力,也省得旁人說我不懂事,丟了許家的臉面。”
柳姨娘的臉色微微一變,嘴角抽搐了一下,如同被擊中要害的獵物,強裝鎮(zhèn)定道:“溫瑜,你這是說的哪里話,姨娘可從沒有過那般心思。你好好養(yǎng)病,等你大好了,府里的事,還不是你說了算。”
許溫瑜冷冷地盯著柳姨娘,一字一頓地說,聲音如同冰錐般尖銳:“希望姨娘言行一致,莫要做些不該做的事,不然,即便我還病著,也不是好欺的。”她知道,這一世,她絕不能再任人擺布,一定要讓柳姨娘、許溫寧還有那二皇子,為他們做過的事付出慘痛的代價。而對于玄北澈,上一世自己負了他,這一世,她定要護他周全,與他一起,改寫那悲慘的命運。
柳姨娘被許溫瑜嗆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如同調(diào)色盤般變幻莫測,卻也不好發(fā)作,只能強忍著怒意,假笑著又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帶著丫鬟匆匆離開了,那離去的背影仿佛帶著無盡的不甘與憤怒。
待柳姨娘走后,許溫瑜靠在床榻上,眼神漸漸變得幽深,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望著床頂?shù)牡窕ǎ切┍贿z忘在記憶深處的片段,如破碎的拼圖般逐漸拼湊完整。
她想起上一世,府中的賬目雖由自己掌管,可柳姨娘在府中多年,早已暗中培養(yǎng)了不少親信,如同在黑暗中蔓延的藤蔓。那些人相互勾結,狼狽為奸,在賬本上做了不少手腳。自己竟一直被蒙在鼓里,還以為府中一切開支都在掌控之中,如同一只被蒙住眼睛的羔羊,任人宰割。
那時,她只專注于應對柳姨娘明里暗里的陷害,以及妹妹許溫寧時不時的刁難,卻忽略了這至關重要的一點。直到后來家中突然入不敷出,面臨巨大虧空,她才驚覺事情不對勁,可一切都已經(jīng)太晚了,如同錯過最佳時機的獵手,只能眼睜睜看著獵物逃脫。
如今想來,那些虧空的銀子,極有可能是柳姨娘私用,拿去幫助她那嗜賭如命的娘家哥哥了。許溫瑜記得,有幾次柳姨娘回娘家后,府里的支出便會莫名增加,當時只當是正常開銷,現(xiàn)在看來,都是柳姨娘精心設計的騙局,如同精心編織的陷阱,等待著她踏入。
她還記得,有一回自己查賬時,發(fā)現(xiàn)一筆數(shù)目不小的銀子用于采購名貴的布料,可府中根本沒有這樣的需求。當時詢問采買的下人,那人支支吾吾,最后在柳姨娘的庇護下不了了之。現(xiàn)在聯(lián)系起來,那批布料說不定就是柳姨娘拿去變賣,換了銀子給她哥哥還賭債了,如同一場精心策劃的盜竊,而她卻渾然不覺。
還有那些偽造的賬本,每一筆虛假的支出,每一個被篡改的數(shù)字,都像是一把把利刃,刺痛著許溫瑜的心。她恨自己上一世的愚蠢,被柳姨娘耍得團團轉,直到家破人亡,才看清這個女人的真面目,如同被迷霧遮住雙眼,看不清前方的危險。
“翠桃。”許溫瑜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堅定,如同敲響的戰(zhàn)鼓。
“姑娘,您吩咐。”翠桃連忙走到床邊,一臉關切地看著她,眼神中滿是忠誠與期待。
“去把府里這幾個月的賬本拿來,我要仔細瞧瞧。還有,留意一下柳姨娘身邊的人,看他們最近有沒有什么異常舉動。”許溫瑜眼神冰冷,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如同指揮千軍萬馬的將領。
“是,姑娘。”翠桃應了一聲,轉身快步離開房間,那匆匆的腳步仿佛帶著無盡的急切與決心。
許溫瑜靠在枕頭上,緊緊握著拳頭,指甲嵌入掌心卻渾然不覺。這一世,她絕不會再讓柳姨娘的陰謀得逞,那些被奪走的東西,她要一樣一樣地拿回來,如同復仇的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燒。
許溫瑜深知,想要徹底揭露柳姨娘的罪行,重查賬本是關鍵一步。待身體稍稍恢復了些,她便決定在府中宣告此事。
這日,許府的正廳里,氣氛略顯凝重,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許溫瑜身著素色衣衫,雖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神中透著堅定與威嚴,如同寒夜中的孤星,散發(fā)著清冷的光芒。家仆們整齊地站在廳中兩側,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充滿了不安。柳姨娘也在其中,她表面上神色如常,可緊握的雙手和微微閃爍的眼神,還是透露出一絲不安,如同隱藏在黑暗中的老鼠,小心翼翼。
許溫瑜輕咳一聲,待眾人安靜下來后,緩緩開口,聲音如同洪鐘般響亮:“近日我身體不適,府中事務多有疏忽。如今我已好轉,打算重新核查府里這幾個月的賬本,確保每一筆收支都清清楚楚。”
此言一出,廳中頓時一片嘩然,如同平靜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激起千層浪。柳姨娘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同被霜打過的茄子,她強裝鎮(zhèn)定,擠出一絲笑容道:“溫瑜啊,你大病初愈,該多休息才是,這賬本的事,何必如此著急呢,且府里的賬目一向清楚,哪用得著這般大費周章。”
許溫瑜冷冷地瞥了柳姨娘一眼,還未等她回話,就見父親許明遠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走了進來,他的身影如同巍峨的山峰,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許明遠在主位上坐下,目光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最終落在許溫瑜身上,微微點了點頭,那眼神中仿佛帶著鼓勵與信任。
許溫瑜心中一暖,繼續(xù)說道:“父親,女兒覺得府里的財務狀況關乎家族興衰,不得不謹慎對待。女兒之前管理不善,才讓府里可能存在漏洞,如今想要彌補過錯,還望父親準許。”
許明遠微微皺眉,沉思片刻后開口,聲音如同洪鐘般響亮:“溫瑜說得有理,府里的賬目的確該好好核查一番。這些年府里開銷不小,若真有什么問題,及時發(fā)現(xiàn)也好解決。此事就按溫瑜說的辦,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聽到許明遠的話,柳姨娘心中一緊,額頭上不禁冒出了一層細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她咬了咬嘴唇,試圖再辯解幾句:“老爺,溫瑜剛病好,萬一累著了可如何是好,要不還是讓我來幫忙吧,我也能出份力。”
許明遠看了柳姨娘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悅,如同寒風般冰冷:“你平日里也操持不少府中事務,想必也累了。這次就由溫瑜全權負責,你好好歇著便是。”
柳姨娘心中暗罵,卻也不敢再多說什么,只能低下頭,掩飾住眼中的恨意,如同被馴服的野獸,心中卻充滿了不甘。
許溫瑜心中暗喜,面上卻不動聲色,恭敬地說道:“多謝父親信任,女兒定不負所托。”
散了廳后,許溫瑜回到自己的房間,翠桃興奮地說道:“姑娘,老爺這次竟這么支持您,看來咱們一定能查出柳姨娘的罪證!”
許溫瑜微微點頭,眼神中透著一絲狠厲,如同饑餓的狼,露出鋒利的獠牙:“這次有父親撐腰,柳姨娘再想從中作梗可沒那么容易了。她做過的那些事,很快就會真相大白。”
許溫瑜在心中暗暗盤算著復仇的計劃,她想起今日玄北澈會去城外的寺廟禮佛,這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于是,她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讓翠桃?guī)退唵问釆y了一番,便以去寺廟祈福為由,出了府門,那離去的背影仿佛帶著無盡的決心與期待,如同踏上征程的戰(zhàn)士,向著未知的前方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