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后，是臨關破敗的城墻。

而更遙遠的方向，是京城。

當景色與夢里的景象重合，長公主的淚如雨下，她壓抑不住心里的痛楚。

灰色的紙錢灰，被一陣風吹起，旋轉著，一圈一圈的往天空上飄去。

老頭一邊嗑頭，一邊絮絮叨叨的小聲說著什么。

昭昭已經知道，這里就是她父親戰死的地方。

她松開母親的手，跪下來，乖巧的磕了三個頭。

遠處的玉蟬，看見昭昭和長公主樣子，她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她的臉上滿是淚水。

凌慕風的眉頭緊皺，他背過身，看向破敗的臨關。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竟然會全軍覆沒？

他想不通。

祭奠回去以后，長公主就說頭痛，回屋躺下了。

玉蟬見昭昭一臉擔心，她拉著昭昭走了出來。

“小姐，殿下歇歇就會好的，您不要擔心?！?/p>

昭昭一步三回頭，她覺得娘親的身上，籠罩著濃濃的憂傷。

“玉蟬姐姐，你去守著娘親吧，放心，偶不會亂跑的?！?/p>

昭昭想想，她將玉蟬往回推。

玉蟬也確實放心不下長公主，今天回來，長公主的眼睛都腫了。

當年長公主差點死去的場景，讓玉蟬現在想來都心驚膽跳。

“那奴婢讓侍衛跟著你，如果你害怕，就去找四殿下。”

昭昭鄭重的點頭，“好！”

玉蟬喚來一個侍衛，“你跟著小姐，一定要保證小姐的安全，如果她少了一根頭發絲，你的性命也不用要了！”

侍衛急忙應聲。

玉蟬朝昭昭行了禮，這才轉身回了屋。

昭昭待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里？

她抿了抿嘴唇，忽然，抬起腳，走向了外面。

她身后的侍衛，急忙跟了上去。

昭昭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

終于，她看見了她想找的人。

“張爺爺，您在忙嗎？”

昭昭走到張老頭的旁邊，看著他的動作。

張老頭拿著一根小小的鐵棍，正一下一下的往面前的黃紙上扎上孔。

他聽見昭昭說話，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小姐，您可是餓了？”

張老頭說完，他準備站起來給昭昭拿吃的。

昭昭拉住他的衣角，“張爺爺，偶不餓?！?/p>

張老頭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那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昭昭往下拉了拉張老頭，“張爺爺，您能給偶講講偶父親嗎？”

“娘親說，偶的父親是大將軍呢！”

張老頭頓住，他的手，在微微的顫抖。

“小姐，您說您的父親，說大將軍？”

昭昭不明所以，她疑惑的點頭。

“對噠，偶娘親是這么說噠！”

張老頭瞇著眼睛，將昭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忽然，他“撲通”一聲，朝著昭昭就跪了下來。

昭昭被嚇著了，愣在原地。

張老頭朝著昭昭“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

張老頭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小姐，小的性命，就是被大將軍救的??！”

昭昭不知所措，她回頭看向身后的侍衛。

侍衛走上前，去攙扶張老頭。

“老人家，您起來再說，嚇著小姐了。”

張老頭急忙從地上爬起來，弓著腰，“是小的不是。”

“小姐想聽些什么？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偶沒有見過父親，您能給偶講一講嗎？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長得高嗎？他兇嗎？他會罵人嗎？”

昭昭的腦海里，一點父親的樣子都拼湊不起來。

長公主給她看過父親的畫像，告訴她，她的父親，是個英雄，是個和善的人，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張老頭點頭，“小姐和將軍長得很像，將軍是個很好的人。”

“將軍的個子很高，小的都只到將軍的肩膀?！?/p>

昭昭仰起頭，看了看張老頭的身高，她張大了嘴。

哇！父親竟然那么高！

“將軍性格很好，他不會罵人，但是，如果有士兵不好好訓練，會被他訓斥?！?/p>

“他會早上和我們一起早練，也會和我們一起吃飯，閑暇的時候，也會和我們切磋?！?/p>

在張老頭充滿回憶的講述里，昭昭的腦海里的父親，和娘親給他的畫像慢慢的重合。

到最后，父親的模樣在她的腦海里鮮活起來。

有拿著紅纓槍英武的模樣、有開心大笑的模樣、還有騎著馬帥氣的模樣.......

昭昭雙手托著下巴，聽得入了神。

原來，她的父親，不僅有勇有謀，還是一個和善愛笑的大將軍！

“當年，和韃子對戰，一個韃子從背后偷襲，當時，小的因為受傷沒法及時回擊。”

“是將軍他一槍將韃子挑死，救了小的性命，當時，將軍為了救小的，還被韃子劃傷了胳膊?！?/p>

“后來，因為小的情況不能繼續上戰場，所以，將軍就勒令小的回家休養，沒有想到，這一下就是天人永別?！?/p>

張老頭說到這里，他抹了抹眼眶。

“小的從密道里出來，聽說將軍在戰役里壯烈了，小的不相信。”

“小的連夜摸黑到戰場來找尋，可是，戰場上除了滿地的鮮血，什么都而沒有?！?/p>

張老頭說到這里，他停住了話題。

昭昭還是小孩子，這么沉重的話題，并不適合說給孩子聽。

“小姐，您的父親是個很好的人，如果他在世的話，一定是非常寵愛您的?！?/p>

張老頭笨拙的換了一個話題。

昭昭放下托著下巴的小手，很認真的點頭。

“嗯，偶也這么覺得噠！”

張老頭忽然來了興致。

“小姐，您想不想看一看將軍的槍法？”

昭昭的眼睛一亮，“可以嗎？”

“當然可以。”

張老頭走進屋里，很快，拿出一桿陳舊的紅纓槍。

槍頭的紅櫻，顏色已經不那么鮮艷。

張老頭走到室外空曠的地方，持槍而立。

昭昭站起來，侍衛急忙擋在她的面前，唯恐張老頭有其他的心思。

昭昭從侍衛的身后，露出了腦袋。

“嘿！”

張老頭忽然暴吼一聲。

然后，他開始動了，紅纓槍也開始舞動。

扎、劈、穿、點、云、絞......

長槍舞動就如同游龍出海！

昭昭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