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群散去之后,原本愣在了原地的普莉赫里婭和杜尼婭也像從夢中驚醒了一般,匆匆忙忙跟著其他人往咖啡館走去的同時,剛才還被一種莫名的恐懼籠罩的普莉赫里婭,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
“這本雜志竟然這么有名嗎?這么多先生都來打聽!但怎么會沒有了呢?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了!”
“我也想看媽媽。”目睹剛才那番景象后,本來還算冷靜的少女也忍不住激動了起來,一只手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衣角:“能在這樣的雜志上發表小說,哥哥他寫得到底該有多好啊?”
懷著這種莫名的激動心情,普莉赫里婭和杜尼婭很快就跟著眾人來到了一家比較大的咖啡館門前,等到了這里之后,一眼看去能看到的幾乎全都是衣著體面的先生,幾乎找不到一位看上去普通的市民。
而此時此刻這些先生們聚集在這里,有的在熱切地交流著什么問題,時不時地蹦出來一句地道的法國話,有的坐在角落里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手上的報紙,更多的則是聚集在了一起,在眾人的要求下,一位頗為擅長朗誦的先生也是準備念一念手上正在看的東西。
像這樣的場景,米哈伊爾如今已經是非常習慣了,特別是那些交流問題的,米哈伊爾偶爾還會有一種親切感,畢竟一百年后,米哈伊爾也能聽到有的人說著說著,就來上幾個地道的英語單詞………
但是對于普莉赫里婭來說,這種場面幾乎是從未見到過,而看著這家咖啡館的裝飾,她們也沒有足夠的自信能在這樣的店里點上一杯茶水。
于是一時之間,這位老婦人和這位姑娘愣在了門口,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干些什么比較好。
所幸是那位念著什么東西的先生在眾人的簇擁下,也是來到了一個相對靠外面的位置,而他身邊的那些人的說話聲盡管十分混亂,但就站在不遠處的普莉赫里婭和杜尼婭也是聽了個大概:
“你還在等什么啊阿爾喬姆?我向上帝發誓,你再在那里裝腔作勢我就把我的拳頭塞進你的嘴里!”
“不看的話就快點把雜志給我!這兩天幾乎所有人都在跟我講這個,但我就是看不到!”
“《祖國紀事》什么時候竟然賣的這么好了?盡管之前賣得也不錯,但也遠遠到不了這種地步。”
“這件事還用說嗎?你稍微想想就知道了。”
“念哪篇啊?我聽人說,又是極好的兩篇,只不過有一篇很有深意,有一篇則非常的打動人心。”
“《窮人》?還是《渴睡》?”
“先念《窮人》吧!我喜歡那對好心腸的夫妻!要是這樣的人再多一點,擺在我們俄國面前的很多難題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討論聲相當嘈雜,不過等那位拿著雜志的先生開始念的時候,周圍一下子就安靜了許多,而普莉赫里婭和杜尼婭雖然未能達成自己的目的,但出于好奇心,兩人對視了一眼,終究還是站在這里準備聽上一會兒:
“在一間漁民居住的茅屋里,漁夫的妻子桑娜坐在燈下縫補舊漁帆。風在院子里呼嘯,哀號,浪濤沖擊著海岸,發出嘩嘩的聲響........”
兩人本來想的就是聽上那么一會兒,但是等兩人回過神的時候,她們竟然已經聽完了這篇小說,而老婦人普莉赫里婭本以為自己絕對聽不懂這些小說到底在寫些什么,但等她真的聽完后,卻是含著熱淚看向了自己同樣深受感動的女兒杜尼婭道:
“多么好心腸的人啊!杜尼婭,真希望你跟米沙碰到的都是這種好心人!我們也應該像這樣善良,上帝會保佑我們的!”
聽完這一篇后還沒完,很快那位朗誦技巧很不錯的年輕人就開始念起了第二篇,而普莉赫里婭和杜尼婭也是短暫地忘記了此行的目的,不自覺地被這篇小說也給抓住了:
“夜間。小保姆瓦爾卡,這個13歲的姑娘,正在搖一個搖籃,里面躺著一個小娃娃;她哼著歌,聲音低得剛剛聽得見:睡吧,好好睡,我來給你唱個歌..........”
而聽完這篇小說,老婦人普莉赫里婭同樣眼含熱淚,似乎下一刻就會為那個可憐的小姑娘流下幾行眼淚:
“為什么就不肯讓她休息一下呢?我見過這種事情親愛的杜尼婭,我們那有好多這樣的老爺,就好像他們的奴仆不是會呼吸會喘氣的人一樣!用他們的話說:馬和驢子可要比人嬌貴多了!它們用多了就會死,人卻會想方設法讓自己活下來,但是哪有這樣的道理呢?
有時候不等上帝親自來懲罰他們,他們就已經被他們的奴仆給打死了!”
“是啊媽媽。”同樣滿懷著同情的姑娘回道:“人怎么能壞到那種地步呢?”
兩人就這么說了好一會兒,等到她們終于回過神來時,她們才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普莉赫里婭看著那擠成一團在那里討論的人群,頓時就發愁了起來:
“杜尼婭,我們該怎么開口呢?怎么樣才能讓這些先生先把那本雜志給我們看看呢?但是你瞧瞧他們,他們恨不得直接鉆進書中,又哪來的功夫理我們呢?
但是不得不說,《祖國紀事》真的是很好的文學雜志,竟然能聽到這樣打動人心的小說,你知道,我很少聽得進去這些東西。簡直無法想象到底是多么高尚和富有才華的先生,才能寫出這樣的小說!
米沙能跟這樣的先生在同一本雜志里,想必是花了很大的力氣。”
即便對自己的兒子向來都很有信心,但普莉赫里婭也不會自大到會覺得米沙的小說會跟這位先生是一個水平的。
畢竟滿打滿算,離米沙說他決定開始寫作,也只不過過去了三四個月的時間,這么點功夫,又怎么可能寫出這種誰聽了都會有所觸動的小說?
“是啊媽媽。”抱著同樣的想法的杜尼婭點了點頭贊同道:“哥哥他一定經過了很刻苦的努力才能登上這樣的雜志,我相信他也會寫的非常精彩的。”
說完這些,不等有些憂愁的兩人想好應該怎么辦時,在咖啡館的某一個座位上,一位先生原本也只是在滿不在乎地聽著,但聽著聽著,他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愣住了。
而等到年輕人們念完開始討論起問題的時候,他掙扎了片刻,終究還是大聲問道:
“嘿各位先生!能告訴我你們在看哪本雜志嗎?這兩篇小說的作者又是誰?是果戈理又出新作了?還是尊敬的馬克西姆伯爵?”
“都不是先生。”
在普莉赫里婭和杜尼婭的注視中,有那么幾個年輕人大聲回應了起來,而談到那兩篇小說的作者,這幾個年輕人的臉上分明有了一種別樣的神采。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們大聲說出了那個名字:
“他叫米哈伊爾·羅曼諾維奇·拉斯科爾尼科夫!”
聽到這個名字,杜尼婭·羅曼諾芙娜·拉斯科爾尼科娃和普莉赫里婭·亞歷山德羅芙娜·拉斯科爾尼科娃猶如被雷劈了一般恍惚了許久,接著突然就感受到有一道光似乎打在了她們的身上,連帶著她們的姓氏都開始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