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剛離開,春芝和春韻便輕手輕腳的進來了。
皇上讓她們進來侍奉,也是為了防止有個萬一。
本是安靜的候在一旁等吩咐,但春芝習慣的先留意主子的身體狀況,見她額間肌膚有些潤,細看是出了一層薄汗,立馬有些急了。
蔓蘿神情有些恍然的仍由春芝她們為她擦了身,換上干凈的衣裳,若是蔓蘿不配合,會讓春芝她們受罰,也沒心情應對她們惶恐的請罪。
期間對于蔓蘿有些紅腫的唇,也是視如平常的模樣,很是識趣的在之后靜靜的退到一旁讓蔓蘿靜一靜,只需等御醫過來時,搭把手診上一脈確認穩妥即可。
她們看著這位新主子,也是忍不住有些心生憐惜的,想勸她想開些,皇上是最好的選擇了,只是她們身份還是其他都不合適勸這位。
春芝是側重于照看蔓蘿的身體狀況,春韻是圓滑卻心細,知道她們勸非但沒用,還有可能讓主子心生反感,起反效果還惹了主子的厭,這位主子性子純善平時不會為難人,但絕不是個沒脾氣的。
她們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即可。
1009等蔓蘿意識沉入識海才跟她說話。
‘宿主,你怎么激怒任務對象了啊。’1009被這突發情況整得都差點出亂碼了。
‘他有點太穩了。’在當她青蛙煮呢。
畢竟現在這個時候,喪夫又懷著孩子,正是最不安也是最虛弱的時候,是趁虛而入的最好時機。
調走她所有熟悉的人,讓她身邊沒有一個她熟悉的人,哪怕是瀾伊自小在她身邊伺候的也都被換成了陌生的春芝和春韻。
趁虛而入,在她最需要人依靠時,只能慢慢的在依賴他,明白只能依靠他了,等孩子生下來,就是水到渠成。
這的確是個很不錯的法子,因為對她的好,又在她最脆弱的時候,這時候的好就很容易打動她。
可前提是,這個人如果擁有過被人深愛的真心,就不會輕易再被另一個人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好給打動。
畢竟,她可是從小就捧著,即便嫁人,嫁的也深愛她的夫君。
可不是一個從小就被苛待的小可憐,也不是嫁人后遇人不淑,只要對她好一點點就能讓她將身心都交付。
她拿的人設可從來都不是被人救出于苦難的寡婦。
而是心有個死去的白月光夫君,并在他死后仍舊一直深愛他的未亡人。
若是這么容易,就將這份深愛,因為這微不足道的好,就移情到另一個男人身上。
縱然當時對方會因為得償所愿兩人恩愛一段時間,可同時,心底也會留下一個‘原來之前深愛亡夫也不過如此’的輕視。
熱情就會很容易冷卻的。
‘讓他清醒一點,這點好,是不夠的。’
最快兩日就要到京城了,到時候回京后一堆事積壓等著康熙處理,無波無瀾的,可不是省心得能讓人忙完了之后,才有空想起來還有那么個人。
變相是在被晾了,篤定將人拿捏到手了,才能這么能這么不緊不慢的。
‘沒有波瀾,那就要創造波折,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她可是很會得寸進尺的。
‘可是那個宜妃讓人過來把任務對象叫走了啊。’1009有些著急,這跳出來個宜妃不是在宿主增加難度嗎?這要是一開始就是宿主早死的那個夫君,任務早完成了。
‘頂著個巴掌臉去?'雖然不至于出現手指印,但是肯定是有些泛紅了的。
畢竟她可真的在這個身體合理范圍內用力了,手都扇得有點火燒似的疼呢。
宜妃嘛,被晾得都有些急了派人來了。
這么好的時間點,怎么能錯過呢。
畢竟,她可是記得宜妃讓人召她過來,讓她像個什么奇觀一樣供人圍觀的,那樣居高臨下暗含傲慢得意的姿態。
蔓蘿笑容嬌美眼神純稚,帶著孩童天真的殘忍。
1009放心了,別的不說,任務對象那個要臉的確實不會,都被宿主扇了還想親她,在宿主面前丟的臉,不代表也能出去繼續丟。
至于這個任務過程,1009不懂,但是宿主有宿主的道理,宿主在這邊努力,那它也不能拖后腿。
反正也幫不上什么,它干脆繼續去接點任務補貼一下美麗的宿主好了,省得要用積分的時候不夠使,翻了一下商城的東西,系統內部價都是挺廢積分的。
把之前賺的那一點轉化為積分給宿主讓她看著用,就掛機了。
蔓蘿表示這樣會外出賺能量補貼又不指手畫腳干涉任務的統子,真是省心,有一種清澈的可愛。
1009確實沒說錯,蔓蘿能甩臉子給他看,不代表他在蔓蘿這里受的氣,不會遷怒到別人身上。
康熙眼中含著冷意,出來時渾身透著一股肅殺之氣,面上是克制的冷淡,胸膛卻似燃著熊熊烈火,在看到被攔著的宮女,鳳眼微微瞇起,目光晦澀不清,“何故喧嘩。”
被攔著沒能靠近的宮女見到皇上出來了,面上一喜,她是宜妃派過來請皇上的,結果圣駕這邊的人竟然連通傳都不肯,說皇上正在忙,不便打擾。
她可是宜妃娘娘身邊的人,娘娘盛寵優渥,竟也不通傳一聲,她要是就這么回去,娘娘定然不悅,見怎么說都不通,便在外大聲的喊了,連捂嘴都沒趕上。
見皇上真聽到了出來,那些宮人紛紛停下了拉扯的動作,恭敬的低頭退開了些,察覺到了皇上的臉色不是那么好,整有些忐忑,要是皇上真的因為攔了人沒及時通傳怪罪可如何是好。
實在是之前吩咐過圣駕上的那位美人的存在,沒什么要緊的沒事兒就別打擾了。
宜妃派來的宮女則是神情有些得意,似是在因為這些人方才不長眼竟然敢這般怠慢,現在好了,皇上出來了,聽見問話,連忙回道,“回皇上,宜妃娘娘眩疾得厲害,已是好幾日都吃不下東西,人消瘦了一圈,方才又嚴重了,還請皇上去看看娘娘啊!”
梁九功在后邊是唯唯諾諾,方才萬歲爺出來時掃他那一眼,真是讓梁九功后背發涼啊,要不是冒出了宜妃的宮女,他一準得涼了,他連汗都不敢擦一下。
看宜妃那宮女的眼神也是透著點不多的同情,你說說你,你但凡早來點都不至于正好撞木倉口上撞了。
老套路了,宮中妃嬪慣用手段罷了,要是有皇子公主的都這么用借口請萬歲爺的,梁九功見得太多了,宜妃這眩疾來時沒有,這回京了還放慢了行進速度,反倒犯起眩疾起來了。
其實換另一個時候萬歲爺看出來但也不會下宜妃的面子的,宜妃也知道,就是借著這個來請萬歲爺的。
現在啊,別人是沒敢抬頭看,萬歲爺哪里還有心情給面子。
果然,就聽見萬歲爺毫無情緒地說,“眩疾就去找太醫,找朕,朕是能治眩疾嗎?”
如果說康熙除了端水大師這個稱號出名,同樣出名的還有他的嘴毒屬性。
這話一出,誰都知道萬歲爺肯定是不會看病的,但這不是還是那點意思嗎?
“沒規矩的東西,杖殺。”康熙語氣平平,眼眸深邃幽暗,有種涼薄的漠然,就定了一個人的生死。
沒有指名道姓,卻都知道指誰,這是御前沖撞了皇上。
一直在圣駕旁守衛的御前侍衛聽到命令后,極快的上前將人拖走,省得宮人還得拖拖拉拉的,任是誰都知道皇上現在心情可不太好。
宜妃也是真傳了太醫的,太醫這一把脈,又聽宜妃說自己坐馬車坐得頭暈得厲害,就懂了。
熟練的開點滋補吃不出來什么問題的交差。
娘娘們說自己不舒服,那就是一定是不舒服,他們照開方子,開點不會吃出問題的就是了,反正娘娘最后也不一定會喝到嘴里,都喂了什么盆栽里也是不定的。
還沒等太醫寒暄一趟準備領了賞錢走人,就差點被殃及池魚了。
宜妃聽到派去的宮女因為在圣駕前大聲喧嘩,沖撞圣上,被杖殺了,猛地起身時,因為起得太快,眼前有些發白,頓時一陣眩暈,險些沒站穩摔坐回去。
這是真眩暈了,太醫猝不及防的就在這兒吃了個最新的瓜,沒有吃瓜的興奮,只有對方才少說幾句寒暄走快一步表示悔恨。
宜妃也意識到太醫還沒走,連忙穩住儀態,有些勉強的撐起笑容,讓人先送太醫離開,太醫當然是不想多逗留啊,也是佯裝什么都沒聽到也沒看到恨不得腳下生風。
待太醫離開后,宜妃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了,“到底怎么回事?”
雖然派去的不是自己的身邊的大宮女,可是那也是她這邊伺候的人,這好好端端的人沒了,可是在打她的臉面啊。
負責回話的小太監表情有些支支吾吾,神情有些畏畏的,“回娘娘的話,聽說是蕊芳她在圣駕外大聲吵鬧,驚擾了皇上,所以,所以才……”
“支支吾吾的!”宜妃本就心煩,聽見奴才這時還敢支支吾吾的說不清,不耐的斥道,“把事情仔細給本宮說清楚,要是讓本宮知道你漏掉了什么誤了本宮,本宮定不繞你!”
宜妃性子說好聽點那叫直爽快言快語,有口無心,是朵帶刺的花,說難聽就是有些潑辣,這是對其他妃嬪而言,輕易招架不住,也就德妃能還能克一下宜妃。
宮人心知宜妃已經是失去了耐心,也不敢再磨嘰了,兩眼一閉就是一口氣快速的說完,帽子一歪,額頭砸了個正著,兜頭茶水茶葉糊了一臉。
血混合著茶水從額角留下,卻不敢呼痛去捂,只手忙腳亂的接住掉下來的茶盞,卻仍舊是有茶杯蓋沒能接住掉在地上碎了,驚慌的埋頭請罪,“娘娘恕罪。”
宜妃臉白脖子青的,臉色難看得厲害,完全不敢相信皇上就算有要事在身,沒有空閑來看她,也起碼會讓人來問一聲,不會落了她的臉面。
她眩癥確實是借口,可這不是因為皇上這一路回程,都未召過她前去伴駕。
沉住氣的忍了一路,可這都快要回宮了,要是宮里那些個知道她回來的一路上被皇上冷落了,尤其是德妃,不定是在怎么看她的笑話呢!
所以宜妃才稱病讓人去請皇上,想著在回宮之前解決這事,想著皇上冷落她一陣子了,這會兒她主動遞了個筏子去請,應是能讓皇上想起她來的。
結果現在,何止是丟人,雖還未回京,但隨行的可不止她,還有兩個陪襯她的,皇上東巡還駐蹕阿瑪那里,本該是風風光光的回來,結果卻丟了個這么大臉!
即便一時沒回宮,也是遲早會被德妃她們知道,想到德妃那賤人肯定不會放過機會,到時候當面陰陽她,宜妃便氣得連呼吸都不暢了,眼前一陣發暈。
可宜妃不能怪皇上,甚至連摔了東西待會兒都得找個宮人不小心打碎的借口。
只是看到小太監額角被砸到出了血,還有一臉的茶水茶葉,面色陰沉的讓人收拾了再滾出去,她得想想接下來要怎么應對。
——“朕與那個死人相比,如何?”
上來就是死亡發問的梁九功根本躲不開這個問題,汗流浹背了都,這,這是他能評價的嗎??
梁九功緊張的咽了咽口水,“萬歲爺乃是天子,身份尊貴,區區一個死人怎能與萬歲爺相提并論。”
這敢比,他也不敢說啊。
皇上那是真想聽他評價嗎?
他要真敢評價講出一二來,保管脖子都不用待過夜的。
但聽到梁九功這么回答的康熙俊美的臉龐依舊不見半點緩和,眸光冰冷,眼底的復雜情緒翻涌,握著韁繩的手緊握成拳,馬蹄袖下的手背青筋盡顯,周身氣息冷冽極了,周圍的空氣都是壓抑的。
因著康熙騎著馬行進,又揣著心事,前后左右的侍衛都空出了一段距離。
梁九功在旁邊跟著喘氣聲都不敢大點兒,就怕萬歲爺又給他來一個死亡發問,還根本沒法避開!
“既然不夠資格與朕相提并論,那她為何還要惦記再惦記一個死人。”康熙繼續發問,顯然十分介懷,但面上卻還是一派克制的冷淡。
梁九功偶爾也會,“……”
萬歲爺您這是過不去了是吧。
賠笑著恭敬開口,“萬歲爺,娘娘她”頓了頓,見萬歲爺沒有對稱呼有異議,便繼續,
“娘娘她只是一時還沒想明白,萬歲爺如此優秀,長相更是俊美非凡,待娘娘也十分的用心,在萬歲爺身邊享的榮華富貴也不是之前能比的,娘娘會想明白萬歲爺才是娘娘依靠之人的,到時候怎還會再惦念一個死人呢。”
梁九功也是心累啊,說這話他都感覺自己那幾乎快沒有了的良心,現在居然還會隱隱作痛了。
他大逆不道的想了一下,娘娘還惦記著亡夫不是很正常的嗎?
先不說人家夫妻之前感情甚篤,娘娘的亡夫就是一個癡情種子,且不說平時呵護備至,身邊更是除了娘娘一個,連通房都沒有,這情深得可不是一點半點,在當下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通房甚至是個玩意兒都不算在內的。
甚至在娘娘三年無所出都能夠硬扛著不納妾,就連婆母兒媳之間的也是護著娘娘不受一點罪的。
就這,梁九功當時看了都不免震驚,這是真的夫妻感情好,在夫妻感情最好的時候偏偏夫君英年早逝,娘娘新寡沒多久,不惦記亡夫才是怪事吧!
哪能輕易釋懷,甚至人還懷著兩人期待已久的孩子。
今兒個想要亡夫留下的東西,結果您輕飄飄一句丟了。
萬歲爺您自個心里是沒點數嗎?
您會被娘娘扇巴掌一點也不冤啊!!
梁九功在心里發出了尖銳的暴鳴。
當然他也沒想到小郭羅氏是真的敢啊。
看著嬌嬌柔柔的,身子羸弱,可發起脾氣來,那真不是一般的嚇人,甚至都不帶在萬歲爺面前裝一下的溫順柔婉收斂自己的脾氣的。
那是真一點沒將萬歲爺當夫君看了,就連悅己容都沒有啊,送了的首飾都只是只戴銀飾,鮮亮一些的衣裳都不上身,明顯是為著亡夫的緣故。
別人要是新寡能得到萬歲爺青睞,登上青云梯,那都是多少會介懷別人提起自己過去的。
不止自己不提及,甚至不想讓人提及之前一嫁的事,就怕惹了萬歲爺不快。
換個人在今日這種萬歲爺心情好的時候,肯定不會提及一星半點關于之前夫君的事。‘
這位小郭絡羅氏則是趁著萬歲爺心情好的時候,提及要回匕首的事,想趁萬歲爺心情好容易把匕首拿回來,那可真是和一下潑了冷水沒什么區別了。
梁九功是個閹人,但不代表不會看,尤其是看多了后宮的妃嬪們,自然知道有沒有上心了。
但面上還是要說些萬歲爺聽得進去的話。
“那人相貌仿佛也很出眾?”
梁九功真的:……
他記得除了字面的資料,仿佛也附帶了畫像的,您沒看到嗎?
“他人只是追捧虛言傳出來的名聲,不及萬歲爺萬分之一。”梁九功說著說著睜眼說瞎話也是越來越熟練了。
那人是溫潤謙和,儒雅貴公子,和萬歲爺是兩種不同風格的。
梁九功背后汗如雨,大冷天他能出一身汗,可見他多害怕萬歲爺接下來又來個死亡發問。
幸好御醫的出現拯救了他,方才萬歲爺氣歸氣,但到底是記得娘娘情緒大起大落后,最是容易出狀況,讓御醫過來看人。
這不就是來匯報的。
怒則氣上,氣機上逆,悲則氣消,損耗肺氣,呼吸氣短,情緒這般大起大落對于那位玻璃身子來說,是傷身得很,若是放任只怕會積郁成頑疾。
到時候真就是藥石難醫,因為都是心病導致的,更別說,人還不定能撐個多久的。
梁九功只感覺周圍的氛圍越發沉默和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