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下班到家的程予沒在客廳看到柳新妍。

以往這個時候她都會坐在沙發上看綜藝吃點水果或是喝點小酒。

聽見動靜的陳媽從廚房出來，一看是程予。

“先生，今早太太吩咐給您燉了湯，已經熱好了，要喝點嗎？”

程予微微蹙眉。

“太太早上吩咐的？”

“是啊。”

程予感覺太陽穴在跳動，他好似知道了柳新妍不回消息的真正原因。

想到公文包里裝著張賢緊急買到的高定手鏈，頓時感覺更棘手了。

現在的妻子可不是剛結婚好糊弄的性子了。

上了三樓臥房，柳新妍在浴室里洗澡。

程予脫下西裝外套，將公文包里的手鏈禮盒拿出來，放到柳新妍的梳妝臺上。

他看到柳新妍的手機就放在床頭柜上。

等待妻子洗澡的時間里，他從未覺得等待是如此漫長。

也從未覺得等待如此令人緊張，甚至在父親死后上任董事長的位置時都沒有現在這么緊張。

想到這，他不禁搖頭笑了下。

柳新妍洗完澡出來，就看到這人坐在床位。

還笑得出來，看來他還沒有當回事。

雖然這事本來也用不著上綱上線，她只是在扮演妻子的角色，又不是真正愛他。

但是為了任務，這事是個不錯的切入點。

柳新妍裹著浴巾，面無表情在梳妝臺前坐下。

她看到臺子上多出的一個墨綠色盒子。

還知道買禮物賠罪，看來也是有心虛的成分。

更好發揮了。

“早就知道了怎么不問？”

程予無奈地說：“中午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柳新妍冷臉打斷了他的解釋：“我想的是哪樣？”

“...我們只是在談事情。”

“程予。”柳新妍再次打斷了他，“你是不是從來沒把我放在眼里。”

女人漂亮的一張素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冷淡。程予從沒見過妻子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

聞言，程予眉頭立馬皺起。

“你說或者不說我都沒意見，反正我們之間的結合也只是聯姻罷了。”

柳新妍表情冷漠，那個賠罪的盒子她連打開的意思都沒有。

“我只是希望你在做某些事之前能和我知會一聲，我也不想在你的秘書前失了面子。”

“新妍——”程予按了按眉心。

柳新妍語氣淡淡：“你想再續前緣也行，我只有一個要求，離婚。”

“新妍！”

程予一臉震驚看向柳新妍，見她神色清冷，眼神語氣也不似賭氣。

柳新妍是真的很平靜，口吻也像是商量的語氣。

“程灝歸你，財產分割走法律程序就行。哦對了，這棟房子歸我，住慣了我不想搬。”

程予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太陽穴也一股股跳著。

他不是正打算解釋嗎，怎么就到離婚這步了。

程予臉色很不好看，眉毛壓低著，眼睛的墨色比平時還濃，語氣也比之前重：“新妍，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柳新妍輕輕偏頭，將桌子上的面霜打開，挑了一點在手心，打暈搓熱后按在臉上。

是她平常一慣的護膚步驟。

“把離婚的話收回去，我就當今晚沒聽到。”

他將領帶扯松，從脖子上抽出來隨手扔在一旁。

柳新妍眼神都懶得給他一個，一邊手上的動作一邊慢慢說道：“為什么要收回去，我在很認真跟你說。”

程予三步并兩步走到她身旁，捏住她的手腕將她拽著面對他，神情已經全然沒有之前的平和無奈，攥著她手腕的手背上也是突起的青筋。

他終于覺得這不是小事了嗎？

柳新妍覺得諷刺。

原主嫁給他這么多年，直到最后去世，都沒看到過他這樣失態的樣子吧。

程予被她眼底的譏諷刺激到了。

他以前怎么沒發現，妻子還有刺猬的另一面，刺起人來攻擊性這么強。

“這就是你一個下午不回消息不接電話想出的解決方案嗎？”

“我和常靈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干。”

柳新妍扯了扯手，沒扯動，再次厭煩這種被壓制的感覺。

“你不想離婚嗎？也可以。”柳新妍眼皮都沒抬一個，淡淡道：“你們愛怎么玩怎么玩，別讓兩家父母和媒體知道就行。”

程予真的氣笑了，合著他說的話她是一個字沒聽進去。

“你還真是大度。”

這句話不知怎的激怒了柳新妍，她把手一甩掙脫掣肘，用力推了一把對方，發了瘋一樣朝程予大喊。

“是啊！我大度！結婚這些年來我從不介意你和常靈之間有什么！你愛離不離無所謂，你愿意帶她回這里來也可以！你倆要想睡這張床上我也立馬讓位！”

“但是！別到后面后悔了我沒有給她騰出你程予妻子的位置！更別做出把常心兒嫁給程灝當做你們倆填補遺憾這種惡心人的事！”

柳新妍確實演爽了，入戲了，甚至帶入了原主的怒氣。

她手臂一甩，將桌上的盒子甩到床腳：“你用來道歉的東西還是常靈喜歡的牌子。程予，你惡心人真有一套的。”

程予震驚了，內心里醞釀的怒火都被柳新妍潑來的水澆涼了。

她居然說他惡心？

他從來沒想到躺在身邊的妻子，一直對他抱有這樣的想法。

把常心兒嫁給程灝，她到底怎么想出來的。

但是地上那個盒子。

程予真沒辦法解釋了，這個是張賢買回來的，他也不知道是常靈喜歡的牌子。

他根本就不喜歡常靈啊！

“新妍，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程予一口氣憋在心里，眼下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發泄，他耐著性子，拉著柳新妍的手解釋道。

“你想說這個是張賢買回來的嗎？程予，這就是你想和解的態度？”

柳新妍偏頭輕笑。

男人的思維真奇怪，總以為送一些包裝精美的糖果，說幾句軟話就能解決對方的情緒問題。

他以為是哄小孩嗎？

買點禮物就能堵住妻子喋喋不休的嘴？

原本柳新妍決定得到了程予的承諾就順坡而下，但是她突然不想那么簡單就放過這個失職的丈夫。

“每一次有什么沖突，就讓助理替你跑腿買幾份禮物。”

“每次有什么外出的行程全是助理告訴我，我想知道你什么事也得去問你的助理！”

“我嫁的是助理嗎？要不干脆讓助理頂替你的位置，讓程灝喊他爸爸得了——”

程予感覺堵在胸口的一口氣更加大了。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一件一件事慢慢解決，先道歉總是沒錯的。

“對不起。”

“新妍，對不起，這件事是我的錯。”

“常靈來找我是說她丈夫家里的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才沒有和你說。”

“我對她沒有任何男女之情，也許以前讀書時有，但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自從我和你結婚后，就再也沒有和她來往過了，更別提有什么感情。”

“現在都給過去這么久了，這中間我的重心都在工作上。我知道這些年我虧欠你不少，所以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我不想讓他們打擾你。”

“那個盒子里裝的手鏈，是張賢買的沒錯，但是不代表我沒有上心。”

“他和年輕人接觸比較多，眼光比我好。上次那條為你定制的項鏈也是他提的意見，我看你很喜歡，就讓他去買這次給你賠罪的禮物。”

柳新妍：......

她還真沒看出那條項鏈是定制的。

程予一邊觀察她的神情，一邊小心翼翼解釋：“你誤會我太深了，我真的從沒有想要娶常靈的想法，更別提你說的......讓程灝娶常心兒。”

他到現在也想不通妻子腦袋里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會有這么荒謬的想法。

“新妍，我喜歡的是你。”

“我向你承諾，以后什么事都第一時間和你報備。”

“我的事你不用去問張賢，只要你開口我什么都說。”

“我不會和你離婚，也不會再和常家扯上什么關系。”

“所以，以后再生氣，也不要提離婚了。好不好。”

程予拉著柳新妍的手，拇指安撫似地摩挲她的手背。

得到承諾，柳新妍心滿意足。

為了鞏固成果，她決定再下一點猛料。

程予眼神一直在柳新妍的身上，見她臉色平靜，似乎是聽進去了，深吸的一口氣這才慢慢吐出來。

卻看見兩行清淚從她漂亮的眼睛里凝結成小線珠子，落在她腮邊。

“可是程予，我從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她慢慢說著，沒有抽噎，眼淚卻不斷從紅色的眼眶中落下。

“我知道你喜歡常靈，所以我去學她，模仿她。”

“我學著她穿衣打扮，模仿她的行為舉止。”

“我知道我不夠聰明，也沒有她端莊優雅。”

“我沒有想要取代她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像喜歡她一樣喜歡我。哪怕只有一點點。”

程予的心好像被狠狠抽動了一下，從看到柳新妍落淚的那一刻，他仿佛溺水的人一般，呼吸都停頓了。

偏偏從前，他都知道，柳新妍有意無意在學著常靈，婚后也盡職盡責當一個好妻子好媽媽。

只是他不知道，妻子從高中就喜歡他，喜歡了很多年。

程予將柳新妍擁進懷里，不斷撫去她臉上的淚，親吻她的臉頰和額頭。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

柳新妍垂下眼睫，平緩地說：“...我不希望你有遺憾，也不想你后悔娶了我。”

“所以我們就算離婚，你就算和常靈結婚，我也不怪你，真的。”

“程予，我不想你人生有遺憾。”

程予收緊了擁著她的手，似乎要將她狠狠刻進自己的懷中。

“沒有，沒有。沒有遺憾。”

就算曾經有過那么萬分之一的一瞬間，在此刻他也無比堅定懷中的選擇。

“我愛你，新妍。”

“我只愛你。”

...

柳新妍是在程予懷中睡著的。

是看著系統顯示的90%的喜愛值，和70%的任務進度滿意地睡著的。

訓男人就和訓狗一樣，給個巴掌再賞顆甜棗。

先折騰一番再剖心表跡，一向是無往不利的。

一整個晚上，她都被程予抱得很緊。

柳新妍睡得很熟，程予卻失眠了。

親吻淚痕的嘴唇都是苦澀的味道。他思緒紛雜，手無意識地安撫著她的頭發，貼著她的身體聞著她的發香。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兩人相處的過程還算順利，至少也是相敬如賓。

好在今晚都說開了，總歸不是沒有收獲的。

第二天一早，一晚沒洗澡的程予受不了，早早起來洗了個澡。

從浴室出來，柳新妍還悶在被子里，面頰和嘴唇被熏出水水的紅色。

程予本來只是想拿床頭柜的手機，卻沒忍住彎腰親了親她的唇角。

他撿起昨晚被扔在床腳的首飾盒，打開看了看，隨后丟進了垃圾桶。

還是不要留下來了，免得以后被妻子翻舊賬。

吃過早餐前往公司的路上，張賢一邊匯報一邊暗戳戳觀察老板的臉色，發現程予的心情尚可，大概是昨晚解決好了，于是放下心來。

程予滑動手上的屏幕，冷不丁來了句：“以后她的禮物不用你來挑了。”

張賢心跳漏了一拍。

是夫人不喜歡？還是......

“我親自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