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食材的間隙，季暝跟楚瑤大致講了一下巳汶村目前的情況。

楚瑤將一盤嫩筍片放到碎花餐布上，問：“早上的感染源檢測，確定沒有問題嗎？”

她指的是巳汶村村民，今天早上的感染源檢測。

突發性的畸變，還是不到一個白天時間。

突然從一個正常未感染的人類，變成一名畸變者，甚至畸變獸。

這種情況，即便是在末世生活了七年的她，都沒見過幾次。

但有另一種突發性畸變，楚瑤見過，并且見過許多次。

只是……那種情況，不太可能出現在末世之前。

關于這種突發性畸變，還得從潛伏期的紅眼赤瞳說起。

第二代感染源檢測儀的檢測原理很簡單，就是對人類瞳孔色素的檢測。

主要針對的就是感染潛伏期，一定會經歷的赤瞳現象。

大雪災前，只要被感染就一定會發生畸變。

因為病毒是精準選定目標后進行感染的，只會成功，不會失敗。

赤瞳這種顯性特征，靠二代感染源檢測儀，幾乎是一測一個準。

但在大雪災之后，病毒無處不在。

人類的不同體質，在對抗畸變病毒時，所表現出來的特征是截然不同的。

有人天生就是感染即畸變的體質，這種人，只要被感染，很快就會出現赤瞳現象。

也有人天生能夠對抗畸變病毒，最終戰勝畸變病毒，成為超凡者。

超凡同樣會出現赤瞳和發熱癥狀，只是在發熱之后，會走向與畸變者完全不同的另一條進化之路。

而另一部分人，他們的身體對畸變病毒并不敏感，即便身體內存在病毒，平時跟普通人并無二致。

這種人在末世后，就是存在于超凡者與畸變者之間的真正“普通人”。

其實，這些被感染的“普通人”并不普通，當他們的身體達到某個臨界點，依然會走向畸變或者超凡。

只是他們的潛伏期更漫長，赤瞳現象的發生很可能出現在感染幾年之后。

如果是這種情況，畸變或者超凡，幾乎是一夜之間的事情。

這類突發畸變的具體原理，楚瑤并不清楚。

只大概有個推測，應該是人體跟畸變病毒長久和平共處之后，相互之間完成了某種磨合。

又或者說，從本質上，畸變病毒跟人體已經成為一體，進化才會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

如果二代感染源檢測儀的數據沒問題，巳汶村的村民在今早之前，都沒出現紅眼赤瞳現象，那么……

很可能就是楚瑤知道的——

第三類“普通人”的突發性畸變。

可這根本說不通。

今天是圣誕節。

12月25日，“搖籃”上線至今不過40小時，距離大雪災和全球感染還有六天時間。

想到這里，楚瑤眉頭微皺。

巳汶村的情況太奇怪了。

不止大規模的突發性畸變充滿疑點，那只畸變獸的表現也很古怪。

跟畸變者相比，畸變獸被精神污染的情況更嚴重。

瘋狂與嗜血就像精神烙印一樣，在畸變的那一刻，就刻在它們的獸性思維之中。

對它們來說，殺人不是為了食物，是本能。

那只鯰魚畸變獸把人困在計算機教室的行為，就顯得很怪異。

說它不殺人，它確實殺了72213小隊好幾名戰士。

但說它像真正的畸變獸一樣嗜殺，那些孩子除了受到驚嚇，幾乎毫發無傷。

“這太奇怪了……”

聽到楚瑤的小聲咕囔，季暝撕開一包火鍋底料，利落地掰開底料，放入沸水鍋中，

“我過來的時候，隨隊的軍醫正好去檢測站調數據。

得等他們檢查過后，才能確定到底是檢測有問題，還是其他原因。”

“數據沒問題。”教室外，忽地傳來一道起調有些高的女聲，“喲，這是準備吃火鍋呢？”

女人的嗓音有些沙啞，上了年紀的聲音，卻中氣十足。

楚瑤聞聲抬頭。

半開的大門處進來一個人。

一身純黑的制式軍裝大衣，一米六出頭的身高，盤發，發絲帶灰，五六十歲的年紀。

臉上清晰可見的皺紋，每一條都帶著笑意。

“趕早不如趕巧，這頓火鍋我可蹭定了哈……”

楚瑤有些愣愣的站起身，眼前的老太太……她認識。

涂云意。

盛海第一醫院介入手術方面的超級專家，也是華夏醫學界相當傳奇的女外科手術醫生。

為什么非得在外科手術醫生前面加一個“女”字？

在華夏的大多數醫院，除了婦產科相關的科室，女性外科醫生的數量是極其稀少的。

不論是傳統觀念，還是現實，普遍都認為女性并不適合從事外科工作。

精力和體力不如男性，力量和速度方面也比不上，導致大眾觀念都認為，女性無法勝任高強度的手術工作。

不止男性，很多學臨床醫學的女生，自身都認同這樣的觀點。

但其實，女生的體力和精力并不比男性差，甚至耐力更好。

思維定式和性別誤解，在這個行業存在已久。

內科多女醫生，外科多男醫生，幾乎成了某種不成文的規定。

直到涂云意在介入手術方面大放光彩，那些女生曾經無法插足的外科領域，才陸續出現了更多的女性外科醫生。

楚瑤在本科期間，上過涂教授的課，聽過涂教授的講座。

后來在盛海市第一醫院急診中心實習的時候，更是多次觀摩過涂教授的手術。

她很喜歡，也很崇拜這位說話有趣，私下隨性灑脫的老太太。

選擇成為一名外科醫生，大概也有涂教授的榜樣力量在里面。

涂教授的臉上總帶著笑，是很隨意的笑。

此時此刻站在楚瑤面前，她的笑也是如此。

瞧著面前這個表情有些呆傻的小姑娘，涂云意瞇了瞇眼，小聲嘀咕：“有點眼熟啊……”

思索了片刻，忽然道：“你……是那個，老邢的學生是吧？叫……小楚？”

楚瑤“啊”了一聲，臉上的意外藏都藏不住。

她根本沒想過，涂教授會記得自己的名字。

意外之后，不知怎么面頰有些發燙，連忙從身側搬了一把小凳子。

走到涂教授身旁，聲音弱弱的：“涂老師，我叫楚瑤，邢主任是我的研究生導師。”

“哈哈哈，我記得你！

上次我做完手術出來，不就是你這個小丫頭給我拿的打火機，點的煙嗎？”

涂云意笑著接過楚瑤手中的凳子，隨手放到地上，跟著說：

“先別忙，我先給你做個全身檢查，另外，你還得做一次感染源檢測。”

老太太說完，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季中校，

笑說：“還得麻煩季中校稍等片刻。”

季暝連忙擺手，“正好我先把帳篷搭起來，你們先忙。”

火鍋的材料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等楚瑤那邊做完檢查，自己應該也搭好帳篷了，正好可以一起吃火鍋。

季暝從墻邊撿起帳篷包的時候，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楚瑤，清亮的眸子閃過一絲明顯的笑意。

真沒想到，在自己面前沉穩平靜的楚老師，在她的老師面前，居然乖得像只小貓一樣。

說話的時候，臉上的小表情都是靦靦腆腆的，一副乖寶寶的模樣。

怪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