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友亮愣了一下,“咳咳咳,文德,爸的身子骨你也知道,地里去轉轉可以,但家里的地……要都靠我.....
哎,都怪我這身子不爭氣,拖累了家里這么多年。”
他的語氣帶著三分無奈七分為難。
陳文德目光淡漠的看著陳友亮,他清楚記得,夢中陳友亮活到七十了還健朗的很。
六十多的時候,他甚至還跟車金梅報團到處旅游,現(xiàn)在年紀才剛接近五十,倒是地里也不能去了。
“不想去,那就別吃飯了,糧食爛在地里,大家都餓著吧。”,陳文德慢悠悠的說完,便朝著書房去。
“文德,你....”
陳友亮剛想說什么,陳文德回過頭看向他,“爸,這些年,這些年我媽這么心疼你,你心疼過她嗎?
看著她累的發(fā)瘋,看著她累的崩潰,你心里是什么感受啊?
呵呵~。
池素珍有一句話說的不錯,我們陳家人都自私自利冷血無情。
你是,我們也是,因為我們的身體里面流著跟你同樣的血,遺傳的。”
陳友亮心口猛的一跳,目光躲閃的看向門外。
他之前不是這樣的,他以前也是生產隊里最能干的男人之一,要不然家里也不會留下這么多家底,還能把陳文德供出來。
那時候苦啊,天還沒亮就出門干活了,天黑踩著月光才進門,為了多賺點錢,農閑的時候,他還跟著去修馬路修水庫,吃不飽穿不暖,天天干的腰酸背痛,回家只想倒頭就睡。
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是他去修水庫的時候踩空掉進了窟窿里,寒冬臘月的,他病倒了。
在家養(yǎng)病的那段時間,是他這輩子最舒服的時光,天天躺著啥都不用干,有吃有喝還有人關心。
可家里有一大家子等著吃飯呢,他著急啊,他想要快點好起來,但車金梅心疼他,讓他多休息一會,說家里有她呢。
休息久了,陳有亮就發(fā)現(xiàn),自己不干活家里也是可以運轉的。
他不下地,車金梅雖然辛苦了一點,但也能把地種好。
正好他也因為那場寒落下了咳嗽的病根,既然車金梅心疼自己,他想著就多休息一段時間吧。
可他休息了半年,家里也沒出啥事啊,車金梅依然把家里家外,都安排的井井有條。
剛開始面對疲憊不堪的車金梅,陳有亮是心虛的,面對車金梅對他這個“病人”的關心,他是內疚的。
但后面慢慢的他就習慣了,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這樣很好,下地實在是太苦太累了,汗珠掉地摔八瓣啊,既然沒有自己,家里也可以正常運行,他為什么還要去受那個罪呢。
剛開始他確實是身體生病了,后面,他可能是心理生病了。
他干了半輩子,實在是太苦了啊,有時候看著妻子精疲力竭的樣子,他也很心疼,但他已經習慣這種日子了。
他以為不會有人知道的,沒想到陳文德竟然暗暗的戳破了他這個秘密。
讓他有點無地自容。
“地,地里我會去看的,以前的事過去就別說了,重要的是以后,我說的不止是我,也是你們。”,陳有亮目光躲閃道。
他的意思是,大家誰也別說誰,都是一樣的,你問我有沒有心疼過你媽,那你又心疼過她嗎?
陳文德輕笑出聲,“所以,我們家不是已經得報應了嗎?媽沒了,就是我們的報應。”
陳友亮心里有點怵陳文德,他總覺得陳文德這次受傷后整個人都變了很多,之前他不是這個樣子的。
之前,他什么時候心疼過車金梅這個媽啊,只會怪家里不理解他不為他著想。
當初娶妻的時候,車金梅跟他說多少啊,他還不是非得追求自己的愛情,追求自己的精神世界。
現(xiàn)在人沒了,突然說這樣的了,難道是死了媽,被刺激出感恩之心了?
陳文秀全程不敢說話,直到陳文德砰的一聲關上了自己的書房門,她才小聲朝著 陳友亮道,“爸,哥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間說話都帶上刺了?”
陳友亮沒好氣道,“你問我,我怎么知道啊?”
陳家氣氛不行,池家同樣氣氛凝重。
池丙欽回來了本是好事,但石英知道池素珍離婚了,而且以后還要住在家里,她的天都塌了。
“英子啊,素珍還在坐小月子呢,哎,這段時間這一件件的,又是沒了孩子,又是傷了身子,又是離婚,心情不好也是應該的,你是做嫂子的,以后你就多擔待一點…..”
池母說這話,本來是想要為池素珍在石英這邊討一點憐憫。
沒想到石英直接就炸了。
“咋了?她沒了孩子是我讓她沒的?她傷了身子是我讓她傷的?
當初結婚也沒問過我,離婚也沒問過我。
現(xiàn)在要坐小月子了,倒是跑來跟我說了,怎么?你是想讓我把她當祖宗供起來嗎?”
“家里被她害的還不夠慘是不是,丙欽因為她都差點坐牢去了,現(xiàn)在又回來鬧我們,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你們家的?
來,你們告訴我,她離婚回來要在家待多久?是不是要養(yǎng)她一輩子?
你們這么心疼她,你們把我和丙欽分出去,你們老兩口跟她過去,正好你們的養(yǎng)老送終也交給你們閨女了。
真是,還有臉回來,你們上大街上問問去,人家那閑話說的多難聽啊?我走出去我都怕丟人!!!”
池素珍在屋內聽著這番話,氣的眼淚在眼眶里面打轉。
她撐著身子走了出來,眼里閃過屈辱,“嫂子,你不要說話這么難聽,這里也是我家,我知道我之前不懂事,惹你生氣了。
都是女人,你沒必要對我這么刻薄,我現(xiàn)在已經沒地方去了,要是家里也不能待,我就只能去死了。”
石英聽著這番話冷哼一聲,“你別說的好像我容不下你似的,你離婚回來,我們因為你被戳多少脊梁骨你心里有數(shù)。
你爸媽不要臉,我跟你哥還要臉呢。
老娘丑話說在前頭,要還想在家里當大爺,別怪老娘一糞叉就給你鏟出去!!
孩子不是為我懷的,坐月子找你媽去。
出了月子,我不管你是去上班還是再找個男人嫁了都行,只要別再來我面前礙眼,你年紀也這么大了,養(yǎng)你不是我和你哥的責任。”
石英也不是真狠心,這坐月子的時候將人弄出去基本是不可能了,她就要池家人一個態(tài)度,同時也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另外一邊,陳文德在書房待了兩天后,從別人那里問到了喬江心在中醫(yī)院對面開飯館,正思考著怎樣去見這個曾經的枕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