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江心扛著長竹下來的時候,邱石和小建已經拖著劉阿花往岸邊來了。
“大舅,給!!!”
喬江心喘著氣,將竹竿丟給大舅。
因為天氣冷,每一次呼吸,都能帶出一陣白霧。
看著潭里泡著的幾人,喬江心都下意識覺得頭皮發麻。
“石頭,快抓住!”
劉國兵把竹竿朝著潭內伸進去,邱石一手扯住劉阿花的手臂,一手去抓竹竿,探手抓竹竿的瞬間,水就淹沒了他的頭頂,連帶著劉阿花露出水面的五官也淹沒了。
引得岸邊一陣驚呼。
好在抓住了竹竿,岸邊劉國兵和邱強等人,趕緊使勁拖拽著竹竿。
劉阿花被第一個送上來,此時她閉著眼青著臉沒有任何聲息。
許忠生嗷的一聲就嚎了出來。
“阿花,阿花,你氣性咋這么大啊?怎么就這么想不開啊,你醒醒啊~”
跟過來的許老二見事不妙,后退兩步,轉頭就跑。
喬江心查看了一下大姨,朝著許忠生喊道,“大姨父,你朝著大姨嘴里吹氣,快,之前我那軍醫院的朋友說的,快。”
言罷,她雙手交叉,開始給劉阿花做心肺復蘇。
許長丹脫力了,他是最后才被拉上來的,拉上來顧不得歇一口氣,就連滾帶爬的跪在了劉阿花身旁,嘴里崩潰的喊著,“媽,媽你醒醒啊~”
劉阿霞紅著眼睛將棉被給瑟瑟發抖的許長丹裹上,“快披上,你媽這邊還要人照顧,可再騰不出手照看你了,你可不能病了。”
許忠生麻木的按著喬江心的吩咐,深吸一口氣給妻子吹進去,又深吸一口氣再吹。
心肺復蘇是個體力活,幾分鐘喬江心就扛不住了,額頭全是薄汗,就在她準備喊人接替的時候,一直沒有聲息的劉阿花口鼻開始溢水,還帶著微弱的輕咳聲。
劉阿芳緊緊盯著大姐,激動道,“醒了醒了,大姐有反應了,沒事了,沒事了。”
“大姐,大姐,你醒醒。”
“媽啊!!!”
“阿花,孩他娘~”
劉阿花感覺好多好多人在喊自己,她費力的睜開看,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一張張擔憂、焦急、關切的面孔。
她想笑。
怎么死了,還想著這種好事。
國兵阿芳他們怎么會擔憂自己這個大姐?他們只會嫌棄自己。
自家男人怎么會焦急?他只會讓自己忍忍。
兒子怎么會關心她?他只會說,“媽啊,別鬧了,人家家里都是這樣過的,奶年紀大了,你就讓讓她,算了算了。”
看著母親睜了一下眼睛,又閉上了,許長丹嚇得發出了凄厲的悲鳴聲。
喬江心探了一下大姨頸部的脈搏,“有心跳有氣了,快,趕緊送衛生院,快。”
喬有財朝著許忠生喊道,“快,把她大姨背上,我去套牛車。”
許忠生就像個木頭一樣,點一下動一動。
劉國兵看著著急,自己扛著大姐就跑,許長丹等人披著棉被在后面追。
牛車上,劉阿霞把劉阿花浸濕的大衣脫了下來,用棉被緊緊包裹著,不停的給她搓手。
許長丹父子爬上牛車后,喬有財一鞭子就甩在了牛屁股上。
牛車坐不下那么多人,再加上著急,也根本不敢上那么多人。
除了趕車了喬有財,失去知覺的劉阿花,牛車上就只有許忠生許長丹和劉阿霞了。
劉阿芳抱著江木看著牛車遠去,眼里都是懊悔。
要是大姐這一關過不了,她會愧疚一輩子。
劉國兵攔住要徒步跟著去的劉鐵欏,“爸,你在家里,醫院去那么多人有啥用啊,干著急,你在家里等消息,我去,我跟著去。”
“你都這把年紀了,這天寒地凍的,你再跟著去,不是添亂嗎?你安心吧,肯定沒事的。”
劉阿芳趕緊接話,“大哥,一定要把大姐救回來,錢不夠,你就找我家有財。”
劉鐵欏擰著眉看著兒子的背影,眼里是化不開的擔憂。
而昏過去的劉阿花也沒想到,一直被忽視的她,在生死關頭之際,所有人好像又開始愛她了。
劉阿花被送去鎮上衛生院了,可事情還沒有完。
劉國華帶著邱石和劉小建等堂表兄弟,把許家砸了,把許老二打的一頭都是血,硬逼著許家掏出了五十塊的醫藥費,連許二嬸和許家出嫁的閨女也挨了好幾巴掌。
劉鐵欏更是放話,要是劉阿花沒了,他會帶著許家兩老一起下去。
而許長軍(劉阿花小兒子)看著生死仇敵般的兩方人馬,惶惶不安的縮在墻角,不知如何自處。
喬有財把人給送進衛生院,交上了醫藥費就幫不上什么忙了。
轉頭趕緊回來接妻子孩子。
劉阿花雖然有氣息但一直沒醒,劉阿霞拉著醫生一直問大姐啥時候會醒。
頭發花白的醫生給劉阿花檢查了好幾次,這才慢吞吞道,“病人生命體征基本還平穩,但對外界刺激無反應,呼之不應,再加上身體僵硬,從表面看起來,倒像是病患自己沒有求生**。”
聽到醫生說劉阿花沒有求生**,劉阿霞和許家父子都急了。
“醫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媽啊!”
“醫生,你想想辦法吧,我姐還這么年輕呢,有啥藥你都給她下,錢不夠我們可以湊。”
醫生想了想,拉著劉阿花的手指頭扎了幾針,放了血,又給她頸部扎了兩針,讓家屬陪著劉阿花說話。
許長丹一邊哭一邊喊媽,許忠生也一直喊著,“阿花啊,你要走了我和孩子咋辦啊”之類的話。
但效果不怎么樣,第二天早上她突然又發起了高熱還說起了胡話,再次被送進了搶救室。
桃子這邊,是胡昌良的姑姑胡雙喜過來通知的。
“是喬同志打來的,王副院長不在,我正好在醫院值班,就跑了一趟,她說現在還在搶救室,如果你不回去,有可能最后一面也見不上了。”
胡雙喜話落,桃子端著的面疙瘩湯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孩子,回去看看吧,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一輩子的遺憾。”
胡雙喜拍了一下桃子的肩膀,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桃子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謝謝胡主任。”
對母親所有的不滿以及埋怨,在這一刻,突然間被挖走了,直在她心里挖了一個坑出來,空落落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