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祁檸的骨血就快癱成一灘水的時候。
懷王起身,輕飄飄地從祁檸身邊抬腿邁步進了侯府。
衣袂輕掃過祁檸的肩膀,刮過一股沁人心脾的寂靜香氣。
祁檸剛剛還慌張緊繃的心弦此時似被玉手撥動,蕩出層層音波。
自己糊涂啊!自己當時只嫌棄懷王癡傻,卻忘了他也是個男人,相貌俊逸,又尊貴又富貴,又聽話。
雖說那姜桔樣貌稍微勝自己,但卻直愣愣地不解風情。若是論招人憐愛,尤其是讓男人心疼,那絕對是自己穩操勝券。
只要自己稍使點手腕,整個王府不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嗎!
不過現在也不算晚!她自信自己還有機會!
想到此處,祁檸不由得心情大好。
起身款動著腰肢裊裊婷婷地跟在懷王身側,幾乎要與代替姜桔站在身側。
進府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祭拜姜家的先祖,懷王府的家丁早已等候在祠堂外肅穆而立。
祠堂內蓮花燭臺七十二盞,每一盞都是姜家先烈的血肉鑄成。
姜桔小聲貼在懷王的耳邊道:“這里都是姐姐的家人,如今也算是你的家人,你不要害怕,他們每一個人都會很喜歡你的?!?/p>
懷王乖巧地點點頭。
褪去裹在身上的貂裘,正了正衣冠,神情肅穆地進了祠堂。
祁檸要跟著進去。
腳還未落在祠堂內的地板上,忽然覺得胳膊被人猛地一拽,待緩過神來,已經站在祠堂門口一丈多遠的地方。
“長姐,你這是為何?”說著話,祁檸的眼神不住地向祠堂內的懷王身上飄。
“我姜家祠堂,你一個外人不便祭拜?!?/p>
惡心她、欺辱她,她都可以忍,但是要是惡心姜家列祖列宗,她絕不答應。
“姐姐這話何意?我與姐姐血脈相連,怎就算是外人?”
姜桔冷哼道:“休得胡言亂語,我與你相連的是父親的一點血脈,不是姜家的血脈?!?/p>
“那我與姐姐也是一家人,姐姐這是不認妹妹了?”說著祁檸就要往里闖。
姜桔伸手攔下,凌冽的眼神劃過一柄冰戳射過,死死地釘在祁檸的身上。
“我姓姜,你姓什么?”
祁檸此時的心思全鋪在懷王身上,鐵了心地要往里闖。姜桔則站在死死地擋在外面,不允許她向前踏進半步。
正在二人劍拔弩張之時。
一聲高昂的通報聲,打破凝滯的氣氛。
“晟王殿下到——”
眾人一愣,晟王到這里來做什么?往日也沒登門過???
祠堂內,橙黃色的蓮花燈映照在懷王的臉上忽明忽暗,懷王緩緩抬起眼眸,眼中多了一絲陰鷙。
看來姜家這份助益,晟王也虎視眈眈。
不晃多時,晟王已被眾人簇擁著從月亮門來到祠堂前。
“參見晟王殿下!”
眾人齊刷刷的下跪行禮。
晟王并未理會,來到姜桔面前,抱拳行禮,“見過兄長、嫂嫂!”
姜桔心中一緊,晟王至此,莫非是為了父親那張賣國的手書?
晟王常年駐守邊疆,最是痛恨叛軍降兵。
姜桔蹲身還禮,“見過晟王殿下,不知晟王殿下今日過府,有何公干?”
晟王一下子就明白了姜桔的意思。
笑道:“嫂嫂這樣說就是拿我當外人了,若是公干,我自會在朝上與侯爺商談?!?/p>
“我是聽說嫂嫂今日回門,想來哥哥嫂嫂定會祭拜家祖,我素來敬重姜家,不知能否沾嫂嫂的光,一同祭拜,聊表敬意?!?/p>
姜桔心中一慟,祖父逝去后,她見過太多的人走茶涼。
如今晟王這點敬意,讓姜桔感動不已。
“王爺能夠前來,是姜家的榮光,豈有不允之理。”
姜桔抬手,“王爺請!”
晟王卸下身上的玄狐斗篷,扶正發冠,撩袍跨門而入。
懷王與晟王相互對視一眼,無聲之間,電光火石。
姜桔跪在中間蒲團,懷王與晟王一左一右腰身筆直,頂禮焚香。
香爐上浮起裊裊煙縷,赤紅的星光似在靜謐沉重。
姜桔看著母親的排位,不由得眼眶外泛起一圈杏紅。
明明祖父薨逝前母親還是京城中風頭無二的官眷貴婦。
是如冬日飛雪中紅梅般高傲、寧折不彎。
腦海中母親面如枯槁纏綿的病榻上的模樣與母親明媚傲雪的模樣交錯相映。
娘!你知道你走后父親是怎樣對我的嗎!你不在!王氏哄騙著父親要奪走我的一切。
我的身份,我的軍功,我的姻緣他們都要拿走。
今日我回門帶著夫君來給母親看看,我知道母親的眼光是不大看得上我這位夫君的。
但是娘,女兒沒得選。還好他雖心性純良,倒也免得卷入那皇室之爭,落得一份安穩,倒也不失為一份良緣。
姜母排位下的蓮花燈內燈苗爆出兩聲燭花。
似在回應到了姜桔心中所述。
三人畢恭畢敬地叩頭行禮。
雖說晟王來此,是有自己的私心,但他身為武將,是打心里實實在在地敬重這屢次救北幽于危難間的姜氏。
若再有一點私情,那便是姜桔。
他本以為班師回朝他作為第一功臣,向父皇請表賜婚,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晚一步!
他只是晚了一步!
兩位親王同時到自己府中的消息被侯中的親信快馬加鞭地報給下朝后直奔怡紅院左擁右抱的祁雄。
尤其是晟王是自己的直屬上司。
祁雄顧不得庸脂俗粉夾雜著嗆人的酒氣,馬不停蹄地趕回家里扯著老臉強撐著陪笑。
“侯爺一早便一身酒氣?”晟王眉頭微皺,溫怒中有些斥責。
被自己頂頭上司斥責,祁雄微微顫抖著手不斷地用手帕擦著額間滲出的汗珠。
強顏歡笑道:“藥酒!藥酒!我跌了一腳傷了骨頭,涂了些藥酒!”
“父親,身體康健,火力旺盛的在冬日都熱得出汗,怎的跌了一腳就傷了筋骨?”
祁雄瞪了姜桔一眼,但依舊只敢笑著說:“巧了!巧了!”
正待祁雄快要裝不下去的時候,祁檸進來,柔聲稟報:“王爺、父親,廳堂的宴席已經準備妥當,請各位尊者入座吧?!?/p>
這本是家宴,王氏作為長輩,祁檸作為妹妹,自然是可以坐在一起用飯的。
但因著晟王也未走,便又多了一層尊卑上下之分。
王氏和祁檸就不便上桌。
但祁檸對懷王動了別的心思,十分后悔將這份潑天的富貴拱手讓給姜桔。
軟磨硬泡的讓祁雄同意在一旁伺候。
祁雄也有自己的心思,他打量若是懷王看上檸兒,以檸兒的手段,日后自然沒有姜桔仗著夫家耀武揚威的張狂份。
晟王也未立王妃,若是晟王看上檸兒更是天大的喜事,晟王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身份尊貴又有軍功傍身,檸兒將來做皇后也未可知!
若是檸兒做了皇后,自己就是國丈!那他更能把姜家被脊骨狠狠地踩在地上,碾入土里。
看以后普天之下誰還敢嘲笑提他背祖叛宗,入贅姜家的事情!
這寒風凜冽的冬日。
祁檸特意換了一身繡著朵朵桃花的白紗衣,簪了粉玉雕的桃花簪,溫存地侍奉在懷王左右。
“王爺,請用湯,這鮑魚羹燙是我親手煲的,您仔細別燙了手?!?/p>
奉上的時候,似有意若無意的手指輕輕劃過懷王的手背。
無人察覺的瞬間,懷王的眉頭輕蹙,瞬間又轉為一副純真模樣。
懷王沒有接祁檸奉上的羹湯,而是伸手滑了一下祁檸捧著羹湯手背的肌膚,毫不避諱的目光灼灼地盯著祁檸。
晟王坐在側邊本以為能看到一場好戲。
突然間,余光瞥見懷王垂下袖管內厭惡地用手帕狠狠地擦拭著被摩挲過的地方。
晦明不暗的眼神再次認真地打量這個傳聞中癡傻的懷王。
懷王則是毫不避諱地仰頭盯著祁檸,露出欣賞的目光。
祁檸被盯得臉頰微紅,故作害羞地低下了頭。
“姐姐為何不將這個婢女帶到家里伺候,家里納音閣的轉角恰好缺個掌燈的丫鬟?!?/p>
懷王轉頭眨著眼睛一臉真切地詢問姜桔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