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的那點微薄的收入,連同從宗門各個角落搜刮出來的破銅爛鐵、朽木廢料,成了“縹緲食堂”最初的骨架。
地點選在主殿側后方一間早已廢棄、半邊屋頂塌陷的雜物間。
石頭和木頭兩個少年,外加幾個被抓來充壯丁的外門弟子,叮叮當當地忙活起來。
錘子敲擊朽木的聲音,鋸子拉扯舊木板的刺耳聲,混合著飛揚的塵土,彌漫在空氣里。
白玉堂偶爾路過,背著手,用他那煉器大師的眼光指點江山。
“這梁得這么架。”
“不對不對,榫頭要這樣卡才牢固。”
然而他尊貴的手指從未沾染過一絲灰塵。
幾天下來,一個勉強能遮風擋雨,四處漏風的簡陋棚子,總算是搭起來了。
一塊歪歪扭扭寫著“縹緲食堂”四個大字的破木板,被掛在了門口。
與“縹緲仙宗”這仙氣飄飄的名字形成了極其諷刺的對比。
【基建第一步,簡陋但實用。】
林小花看著這成果,談不上滿意,只能說是將就。
然后,一個更嚴峻的問題擺在了面前。
誰來做飯?
石頭和木頭被寄予厚望,兩個少年誠惶誠恐地接下了這個“重任”。
然而,第一次嘗試的結果,是差點把剛搭好的棚子點了。
滾滾濃煙伴隨著刺鼻的焦糊味彌漫開來,鍋里只剩一團黑乎乎、不可名狀之物。
接下來兩日,林小花又嘗試指導了幾位看起來手腳還算麻利的外門弟子,結果不是鹽放多齁死人,就是水加少煮出鍋巴飯。
看著幾個弟子不是燙了手就是切到指頭,廚房更是一片狼藉,林小花揉了揉發痛的額角,終于認清現實——
指望這些毫無經驗、甚至連凡俗灶火都沒燒過的弟子們短期內學會做飯,純屬天方夜譚。
【廚藝技能,普遍負分。基礎培訓成本過高,耗時太長。】
看來,只能用非常手段了。林小花當機立斷,拿出前世逼死員工的勁頭,連夜用木炭在草紙上畫了一張表格。
#縹緲食堂值日生排班表#
從大師兄到剛入門的外門弟子,除了閉關的、以及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宗主,人人有份。
劈柴、挑水、洗菜、做飯、洗碗。
一條龍服務,輪流坐莊。
名單公布的第二天,怨聲載道。
“什么?讓我去劈柴?我的手是用來畫符的!”
秦正正第一個跳腳,指著自己保養得宜的手,滿臉不可思議。
“這…這未免太……”
白玉堂也搖著他那把騷包的扇子,試圖講道理:
“小師妹啊,你看我這煉器正到緊要關頭,這煙熏火燎的,萬一影響了手感……”
慕容云飛冷著臉,沒說話,但周身劍氣似乎更冷了幾分。
沈清荷秀眉微蹙,輕聲道:“小師妹,大家平日修煉已是繁忙,再分心雜務,是否……”
林小花鐵面無私,環視一圈:
“各位師兄師姐,宗門困難時期,共克時艱,無人可以例外。我知道大家各有要事,但這食堂關系到所有弟子的溫飽和宗門運轉,孰輕孰重?”
她頓了頓,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
“誰要是耽誤了食堂開飯,導致弟子們餓肚子影響修煉,或是讓金鼎閣的人上門時看到我們連飯都吃不上的窘境……后果,各位自己掂量。”
她直接搬出了最大的威脅。
秦正正還想爭辯,卻被白玉堂暗中拉了一下,只能氣鼓鼓地閉了嘴。
白玉堂干咳兩聲:“咳,既然小師妹都這么說了,我等自當為宗門分憂。不過…劈柴挑水可以,掌勺…能不能換個人?”
林小花面無表情:“按表執行,輪流坐莊,能者多勞。”
幾位“神仙”師兄師姐看著她那油鹽不進的樣子,最終只能無奈接受,各自心里盤算著輪到自己那天該如何“應付”。
……
食堂,在磕磕絆絆中,總算正式“開張”了。
每日供應的菜品,堪稱一場驚心動魄的隨機冒險。
不是糊了鍋底的米飯,帶著一股濃郁的焦味。
就是齁咸的炒青菜,仿佛鹽不要錢。
要么就是半生不熟的根莖,嚼起來嘎嘣脆。
偶爾運氣好,能碰上沈清荷值日,她會細心地用靈泉水煮些清淡的野菜湯,味道雖寡淡,至少能入口。
大多數時候,弟子們端著粗瓷碗,看著碗里那顏色詭異、氣味莫名的東西,欲哭無淚。
不少弟子開始懷念起辟谷丹那雖然難吃,但至少穩定的味道。
林小花看著弟子們日漸發綠的臉色,以及食堂泔水桶里越來越多的剩飯剩菜,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用戶體驗,極差。必須改進。】
她開始親自下廚研究。
前世她也是個外賣重度依賴者,廚藝僅限于煮泡面。
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她回憶著看過的美食節目,結合從原主記憶里扒拉出來的、關于這個世界食材的零星知識。
她發現后山采來的那些“靈野菜”,似乎自帶一些特殊的屬性。
有的性寒,有的性溫,有的需要猛火快炒,有的適合文火慢燉。
她嘗試用最簡單的控火訣控制灶膛里的火焰大小。
可惜,凡人之軀,毫無靈力,效果微乎其微。
接連幾天,她把自己折騰得灰頭土臉,廚房里依舊彌漫著失敗的味道。
林小花頭疼地看著又一鍋不知出自哪位師兄之手的焦黑米飯,揉了揉太陽穴。
這幾天她幾乎把所有輪值的弟子都觀察了一遍,大部分人都是手忙腳亂,唯恐避之不及。
她目光掃過一片混亂的廚房,忽然注意到角落里那個負責清洗野菜的小豆子。
這孩子一直很沉默,但手上的活卻沒停過,而且洗好的野菜不僅干凈,還按種類、甚至按葉片和根莖都分門別類,擺放得整整齊齊,與旁邊其他弟子隨手堆放的雜亂形成鮮明對比。
這份細致和條理,在如今的縹緲食堂里簡直是一股清流。
林小花心中一動,走上前去,放緩了語氣問道:“小豆子,我看你處理這些菜蔬很熟練,以前做過?
小豆子被突然問話嚇了一跳,緊張地搓著衣角:“回…回師叔,俺以前在山下,家里是開小飯館的,跟著爹學過幾天…”
那日午飯時分,廚房里飄出的終于不再是焦糊味,而是一股奇異的、帶著淡淡清香的飯菜味。
弟子們將信將疑地打飯。
一碗普通的靈泉水煮米飯,米粒飽滿,帶著一絲甘甜。
一盤清炒的紫蘇草,火候剛好,碧綠生青,咸淡適中。
還有一碗土茯苓根莖燉的湯,湯色清亮,味道淳樸。
雖然依舊簡單,但比起前幾天的“黑暗料理”,簡直是人間美味。
弟子們風卷殘云般吃完了飯,連碗底都舔得干干凈凈。
【人才發現!專業對口!】
林小花如獲至寶。
她當即拍板,免了小豆子其他的雜役,專門負責食堂掌勺。
當然,她也沒閑著。
她拉著小豆子,仔細詢問各種野菜的特性和山下常用的烹調方法,再結合自己琢磨出的靈泉妙用和對后山那些低階靈植微弱屬性的猜測,兩人一起在灶臺前反復嘗試。
“這種草性涼,用靈泉水快煮能去澀增甘。”
“那根莖得小火慢燉才能出味。”
……
幾天下來,總算摸索出了幾套簡單易行、味道尚可的固定菜式:清炒靈蔬、甘泉米飯、藥根燉湯。
林小花將做法詳細交代給小豆子,囑咐他務必按此法烹飪,不可隨意更改,先求個穩定可口,做法也盡量簡化,確保小豆子一個人也能忙得過來。
在“大廚”小豆子的掌勺和林小花制定的“標準化”操作流程下,縹緲食堂的飯菜質量,終于有了質的飛躍。
當一碗米粒飽滿、散發著淡淡靈泉清香的米飯,配上碧綠生青、咸淡適口的炒野菜端上桌時,習慣了前幾日“驚喜”的弟子們還有些遲疑。
但當第一個人小心翼翼嘗了一口后,眼睛瞬間亮了!
“唔!能吃!是正常的飯菜味!”
“何止能吃,比我自己瞎弄的好吃多了!”
很快,食堂里響起了久違的、滿足的扒飯聲。
熱乎乎的飯菜下肚,驅散了連日來的陰霾和辟谷丹的冰冷,弟子們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紅潤了不少,抱怨聲也終于漸漸平息。
至少,能吃了。
而且熱乎乎的飯菜下肚,遠比干嚼冷冰冰的辟谷丹舒服。
弟子們的臉色好看了不少,抱怨聲也漸漸平息。
然而,新的問題又來了。
這天,慕容云飛練完劍,氣息沉凝地走過食堂。
他看著弟子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端著碗筷吃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人飯后還在閑聊回味,眉頭不由緊鎖。
他攔住一個正要去打飯的外門弟子,聲音清冷:“我觀近幾日,爾等似乎精神懈怠,早課時亦有人心不在焉。是否因貪戀這口腹之欲,荒廢了修行根本?此等凡俗吃食,縱能果腹,亦耗心神,于道途終究有礙。”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劍修特有的銳利,讓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不少弟子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是啊,修士餐風飲露,食氣而活,吃這些凡俗之物,真的不會影響修煉嗎?
林小花正好端著一碗剛出鍋的野菜湯走出來,聽到這話,腳步一頓。
她就知道,這一關遲早要來。
她深吸一口氣,迎上慕容云飛質疑的目光。
“大師兄此言差矣。”
她將手里的賬簿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并未拍響,只是平靜地翻開:“大師兄的顧慮,小妹明白。清修確是我輩本分。然,宗門如今之困境,大師兄亦知曉。”
她指著賬目:“單此一項,每月便可節省二百五十塊下品靈石,或可解燃眉之急。”
頓了頓,她抬眼看向慕容云飛,語氣誠懇:
“至于影響修行,小妹不敢妄言。只是這幾日,可有哪位師弟師妹明確感到因用飯而靈力滯澀,修為不進?況且,食堂所用,亦非純粹凡物,靈泉煮飯,靈蔬入菜,小妹與小豆子已盡力調和,只求在果腹之余,少些濁氣侵擾。若真有弟子因此道基受損,小妹愿一力承擔后果。”
慕容云飛一時語塞。
宗門節省開支是事實,弟子們暫時也未見修為滯澀。
林小花趁熱打鐵,繼續說道:“況且,大師兄,我從未說過,我們的
“況且,我從未說過,我們的目標僅僅是凡間食物。這只是權宜之計——”
“下一步,我會想辦法,研究真正的‘靈食’!用蘊含靈氣的食材,做出既能果腹,又能輔助修行的美味佳肴!”
她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的藍圖。
就在這時,人群角落里,一個面色蠟黃、身形瘦弱的外門弟子鼓起勇氣,小聲地開口:
“林師叔…大師兄…弟子…弟子覺得…吃了這幾天的飯,好像…好像比以前有力氣了些,練拳時…似乎也持久了點…”
他以前長期只靠最低階的辟谷丹維持,營養嚴重不良,是宗門里有名的“病秧子”。這幾天吃了熱飯熱菜,雖然只是普通食物,但氣色確實肉眼可見地好轉了一些。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到他身上。
慕容云飛銳利的目光在那弟子身上停留片刻,又深深地看了林小花一眼,眉頭依舊緊鎖,最終只是冷哼一聲,并未再多言,轉身御劍離去。
雖然質疑并未完全消除,但眼下似乎也找不出更充分的理由來阻止。
質疑聲暫時平息。
這些普通的食材,升級為傳說中能輔助修行的“靈食”?
啟動資金沒解決,新的技術難題又擺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