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窗簾半掩,陽光勉強穿過厚重的窗紗,在暗紅色地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混雜著木頭與舊紙的味道,靜得幾乎能聽見呼吸。
東野紀一坐在深色靠椅上,對面坐著紫乃的父母:小川俊之和貴子。
俊之外貌干凈整齊,穿著合身西裝,坐姿筆直,而在他身旁的貴子低垂著頭,雙手緊握在膝頭上,盡管時光荏苒,那盤得一絲不亂的頭發已明顯花白,皮膚也已經略顯干枯,卻仍能看出昔日線條圓潤的柔和五官,這曾是個極美的女人。
“您好。”東野先開口,聲音溫和。
俊之緩緩點頭:“失禮了。我們家……很久沒有接待外人了。”
他頓了頓:“請問您此次前來,是為何事?”
“我是為了四年前的案子。”東野答道。
俊之沒有顯出驚訝,只是眼神輕輕動了一下,聲音低了幾分:“紫乃的……事情啊。那件事警方已有結論,我們以為……不會再有人問起了。”
“我聽說警方其實并沒有確鑿證據,”東野語氣平穩,“而那個被懷疑的女仆……自殺了,對嗎?”
俊之點頭:“是的,村瀨紗月。警方和偵探認為她是唯一能制造密室的人,雖然證據確實……不能算確鑿。”
他低頭,看著手指交疊的掌心:“她的遺書很短,沒有承認任何事。我們也不知道……她是因為害怕被追查才……”
貴子的肩微微顫了一下,卻始終沒有抬頭。
“您也相信她是兇手?”東野問,“她和紫乃小姐有什么矛盾嗎?”
俊之搖頭:“沒有。她們很親近……甚至可以說,是紫乃唯一真正信任的人。”
他聲音低了下去:“紫乃經常失眠,情緒也不穩定,只有紗月能讓她安心。那不是主仆……更像是姐妹。”
“紫乃的睡眠……一直有問題嗎?”
“是的。”俊之點頭,“醫生說不是身體的問題,是情緒導致的。后來紗月來了,有她陪著……紫乃才能睡得安穩些。”
這時,東野輕聲說:“抱歉,可能還有一個小問題……我在旅館聽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謠言,是關于二十年前宗一郎先生的事,還有真奈小姐與老管家正郎的失蹤。”
俊之的手指微微收緊:“……我們早就聽說了。”
他抬頭看向東野:“宗一郎先生的死,確實突然。但當時醫生在,結論也是自然病發。”
貴子輕聲補充:“真奈和正郎在離開后,在懸崖邊發現了車輪的痕跡……之后……再無消息。”
俊之沉默了一下,輕聲道:“沒有尸體,沒有目擊者。他們就這么‘消失’了。”
貴子的聲音顫抖:“我去過那崖邊……那天起,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我明白了。”東野緩緩點頭,“謝謝二位的配合。接下來,我想去看看紫乃小姐的房間,可以嗎?”
俊之站起身,語氣平靜:“可以。我帶您過去。”
貴子這時終于抬頭,眼神蒼白而堅定:“希望您記得,她是我們的女兒……”
空氣沉默了片刻。俊之輕聲:“房間在二樓盡頭。她喜歡陽光……可那窗簾后來再也沒拉開過。”
“謝謝。”
紀一起身離開。
在轉身的瞬間他看到俊之用力捏了一下妻子的手。
廉三帶著紀一來到二樓盡頭的房間,推開門的一刻,清新的薰衣草花香從屋內傳來。
“這是小姐曾經最喜歡的花,即便這些年過去了,老爺和夫人還是會和過去一樣布置……”廉三解釋。
紀一站在門口,略微沉了一下呼吸,才踏進去。
房間不大,布局對稱。深紫色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書桌靠窗,木質表面磨得光亮。床鋪整潔,柜子緊閉,沒有一絲凌亂。
這里很干凈,就好像它的主人只是離開了一小會兒。
他看了看桌子,又走到窗邊。
警方的報告里寫了那個匿名偵探解出的密室答案。
“這里的螺絲已經更換過了。”廉三開口解釋。
“嗯,我知道了。”紀一當然知道已經過了四年,現場不可能繼續保留下來。
他又看了看各處的柜子。
所有的東西似乎都還在,卻已經被人好好整理過了,顯得井井有條,和正常被使用時那種略微的凌亂截然不同。
很難真的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可是……
他想著自己剛才在窗戶邊看到的。
即使是用那個剪短窗戶固定螺絲,然后用粘合劑粘住窗戶,從而進出房間的手法,讓一個高中年級的女生在從二樓不受傷地逃走……
不是所有女高中生都叫毛利蘭。
哪怕只是B級,也仍然是大多數人終生都難以企及的戰斗力。
他現在越發確信那個叫紗月的女仆是被冤枉的了。
或許這里發生的一切大概真的和帷幕人沒有任何關系,但是這個別墅里的秘密……
或許紫乃真的是自殺,但是圍繞在這個別墅上空二十年的陰霾,卻遠不是這么簡單的。
這里曾經,乃至現在,在發生著什么。
俊之和貴子這對夫妻似乎知道些什么,可卻不愿意說。
“非常感謝您能夠讓我調查這里。”離開紫乃的房間紀一在廉三的引導下回到書房。
“時間已經不早了,就請您留下來一起用晚飯吧。”貴子垂著頭,禮貌地邀請。
紀一自然答應。
在這個別墅里呆的時間越長,越有利于他發現真相。
就這樣,廉三又帶著他到了餐廳。
此時,宗一郎的長子一條潤也一家已經到了。
和此前紀一已經在門口見過的秀平不同,身為父親的一條潤也上了年紀后,看起來和畫像上的宗一郎愈發相似,身材高大挺拔發型短整潔,灰白兩鬢處理得極為干凈,而他的妻子一條晴美則穿著一條長裙,是個看起來很溫和,有舊時代貴婦人氣質的溫婉女人。
“怎么什么樣的人都能混進來了?”秀平看著紀一再次換上那副不屑的面孔。
“秀平!”潤也訓斥了一句,“我想這位應該是客人。”
秀平癟嘴,但終究是沒有再開口說什么。
一番自我介紹。
“我聽說過您。”一條潤也開口后,紀一才忽然反應過來。
之前自己自我介紹居然沒有觸發柯學“天下誰人不識君”特效。
他差點都忘了自己處于柯學世界了。
好險,差點以為自己是個普通條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