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回到三樓的時候網(wǎng)吧已經(jīng)爆滿,倒不是這家網(wǎng)吧知名度有多高,而是警察臨檢,哪怕是壞掉的機子上面也都坐滿了人。
那兩臺老虎機已經(jīng)被拔掉了插頭,窗戶開著,風把雨吹了進來,然后其中一臺機器嘩啦啦響了幾下,傳出了保險絲燒斷的聲音。也可能是電路板爆了。或者其他不知名的無名電子裝置。
老板坐在沙發(fā)上,跟站在對面的警察說話。
張晨爆和毛哥走上來的時候聽到了曹糕在打電話的聲音,從通話內(nèi)容來看,好像是外賣送不過來了,他現(xiàn)在很生氣,打算要投訴。
送外賣的似乎經(jīng)常被投訴,不是時間超了,就是菜送過來的時候雞腿已經(jīng)變成了雞骨頭,雞翅變成了完全跟雞沒關系的東西。甚至有可能是送錯了,把炸雞送到廚房,把飲料送到澡堂,把水果送到完全不需要水果的人手里,比如說被人打得半死,嘴里少了一大半牙齒的街頭騙子,水果賣不掉差不多要徹底歇業(yè)的水果店老板,三無食物吃太多在廁所里蹲了一個多小時的學校保安......
毛哥從褲兜里掏出一包還熱著的雞翅膀,手握著袋子,把雞翅尖送進了嘴里。
他嚼了兩口,小聲對張晨爆說:“我們還進去嗎?”
“警察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學校的老師嗎?”張晨爆問道。
“不好說,我們還是下去吧。”毛哥搖了搖頭,然后他們又走回到了KFC。
毛哥吃完了雞翅膀,把袋子和里面的雞骨頭扔進了垃圾桶。然后他就看到從門口走進來一個背著包的年輕女人。
她算不上有多漂亮,身材也不出眾,但很有氣質(zhì),就像雨后的玫瑰花,雖然芳香,但已經(jīng)散去了那種妖艷躥鼻的氣味,純凈的花香中帶著大自然的生命氣息,美好而又典雅,比之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荷花,它更多了一絲超越人世的復雜韻味,似乎整個世界的美好就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毛哥的視線定格了,他沒有像張晨爆一樣露出震驚的目光,也不像其他女服務員那樣自慚形穢之后萌生惡毒的幻想,更不像坐在椅子上的老色批們一邊偷看一邊告訴身邊的年輕人要講禮貌,而是像一個偵探一樣露出了懷疑的目光。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個氣質(zhì)異于常人的人,突然跑到人人都會光顧的連鎖餐廳,本身就是一件怪事,而且她坐下后,既不點餐也不等人,而是拿出手機在電話里問是不是這個電話號碼。電話那頭說了一句什么之后,她又說你明天能不能到。然后她就掛電話了。接著,一個熟悉的人影走進了餐廳,來的居然是快餐店那個身上有花香味的硬漢。
他走到這個女人身邊坐了下來,對她說:“我妹妹要過兩天才能過去,所以我的錢能不能先結了,我明天還要去學校加班。”
“錢不是問題,”她的聲音里有一絲懷疑的味道,“只是你妹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要那么久。”
“我也不太清楚,她沒跟我說,我想應該跟學業(yè)有關,她不是快畢業(yè)了嗎,應該在忙考試的事情吧。”
“告訴你妹妹,她還有兩天的時間,過了我就請別人了。”
“陳小姐放心,我妹妹不是一個會食言的人,她說什么時候到基本上就是什么時候到。”
“嗯,”她點點頭,然后從包里拿出一疊鈔票。錢沒多少,大概只有幾張。
硬漢接過之后說了一聲謝謝,然后看了看毛哥二人,離開了餐廳。女人叫來服務員,點了一個單人套餐,然后突然走到毛哥身邊,問他:“你是不是認識我?”
毛哥搖頭,說:“不認識啊。但我可能認識一個你認識的人。”
“他叫什么?”
“李轟機。”
“他是你同學?”
“沒錯,我們都是學生,我們快畢業(yè)了。”
她點點頭,“你今天是不是來過我的餐廳?”
“你應該說我們,”毛哥糾正道。
她轉(zhuǎn)頭看了看張晨爆,笑了笑,后者有一種雨后吃了泥巴的感覺,既清新又惡心。她好像在看一個傻子,但目光又在告訴你其實你是個正常人,只是長得不太聰明,容易被人當成傻子。
張晨爆從沒有被人這樣“侮辱”過,但說真的,他還挺喜歡這個感覺,可能他真的是個傻子。
“你為什么像只老鷹一樣盯著我看?你不知道這是不禮貌的嗎?”這話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也許是毛哥,也許是某個眼神熱切的老先生。
“大家都盯著你看,說明群眾的審美是基本一致的。至于禮貌,我覺得在場可能只有一個人對你是禮貌的。”
毛哥沒說是誰,她也沒問是誰,只是張晨爆看了眼餐廳里某個教育過后輩要禮貌的老先生,這個人兩只手放在桌面上,沒做什么猥瑣的事情,但他的表情卻在告訴你他快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下下了。也不知道是誰打了個噴嚏,張晨爆捂著鼻子憋了一下氣,怕被傳染到,這時老頭出去了,他從餐廳走出去之后,朝著街對面某個昏暗的路口走去,那里不僅有夜市,也有夜色下的其他市場。
“對你禮貌的人還在,對你不禮貌的人走了。”毛哥補充道。
“你也該準備走了,”她說。
毛哥看了看窗外,曹糕他們居然從網(wǎng)吧里出來了,正在一家家的找他們兩個。
“認識你很高興,能握個手嗎?”
“當然。”她伸出了手,兩只手握在一起,比即將要分別的情侶還要不舍。
毛哥跟她道了聲別,她也跟他們兩人道了聲別,學生們離開后,她別過了頭,等著她的晚餐或者是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