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qUa City餐廳，鈴木薰用公筷夾起薄如蟬翼的魚片，“這是用相模灣金目鯛做的刺身船，底下干冰效果是餐廳特色。” 張新萍舉著她的華興手機拍照，這次陳國輝也沒能免俗。

陳默注意到鈴木薰第五次查看手機：“關西的VPN還沒恢復？”

“區域IT那邊正好有人在名古屋，就直接過去了。” 她將醬油碟推給陳倩，“網絡沒有斷，只是時不時丟包嚴重，問題存在一定的偶發性。不過這些都不影響我們欣賞東京塔的夜景。”

飯后，東京塔，電梯以每秒5米的速度攀升。

等到了特別展望臺的落地窗外，夜晚的東京化作璀璨的電路板。

陳倩把額頭貼在冰涼玻璃上找方位：“淺草寺！秋葉原！那邊是澀谷方向！”

她的呼吸在玻璃上暈出白霧，又被鈴木薰擦凈：“用這個觀景望遠鏡，能看見我們公司樓頂的停機坪。”

陳默獨自站在西側觀景窗，手機屏亮著網絡中心秦健偉發來的故障報告。

鈴木薰無聲無息地靠近，香水味裹著海風的氣息：“說是網絡問題已經影響到應用系統了，陳桑，很遺憾你的休假估計要提前結束。”

她遞來一杯熱可可，臉上居然有一絲幸災樂禍，“一會兒要下樓買限定版東京塔模型嗎？”

“要的。”陳默很認真的對鈴木薰說道，“這幾天麻煩你了。我明天準備去趟名古屋和大阪，拜托你幫我找個留學生兼職導游，陪我家里人逛逛，一天20000日元夠吧？”

鈴木薰暗想對方升職部長以后就是不一樣了，“這個薪資的兼職會被搶破頭，便利店兼職時薪也就1000多。”

離開時五人抄近道穿過芝公園的銀杏林時，陳母被樹根絆了個趔趄，被陳國輝眼疾手快扶住，嘴里還抱怨著也不搞個路燈，黑黢黢的。

前方東京塔突然切換夜間模式，橙白燈光變成圣誕紅。

陳倩尖叫著翻找相機，鈴木薰卻仰頭望著光瀑：“這是為下個月的點燈儀式做測試呢。” 她睫毛上落著細碎光斑，“往年這時候，展望臺會飄人造雪。”

回到東京王子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多，鈴木薰在前臺取出四個錦盒，細心的她在每個錦盒上都寫了名字，“這是我個人送各位的伴手禮，請務必要收下。”

張新萍摸著和風包裝紙：“讓你破費多不好。”

“不值什么錢的，陳桑幫過我很多。” 她退到門口鞠躬，“明天去筑地市場要穿防滑鞋。” 轉身時留下淡淡的白檀香。

陳國輝站在落地窗前，東京塔在云層后若隱若現，突然說道，“八六年援建寶鋼時，我在指揮部看的也是這種鐵塔。”他粗糙的指尖劃過玻璃，“就是矮個三十層。”

陳默將毛毯披在父親肩上，瞥見母親正把限定版明信片收進包里。

他劃開手機，果然看到鈴木薰發來的名字和電話，對方告訴他這個留學生兼職導游在圈內的口碑很好。

還正看著手機發呆時便有電話呼了過來。

“你好，我是陳默。”

“陳哥您好，沒打擾到您睡覺吧？我是董曉強，是東京工業大學機械制造與自動化的大三學生，感謝您給機會，您看明天是具體怎么安排？” 電話那頭的聲音顯得很年輕，也很客氣。

“明后兩天的行程我就不參與了，二十分鐘后你打我妹妹陳倩的電話。具體行程她和你對接。” 陳默看著窗外的風景，繼續說道，“一會兒我先把錢給你轉過去，我會多轉了2萬當做這兩天的交通費用，多退少補。”

收線以后他便招手叫來陳倩，交待她明天去迪士尼和后天鐮倉的行程都會由她和董曉強一起安排。

完了還特意一再囑咐妹妹把爸媽照顧好，別一心只想著自己玩。

窗外的海灣依舊有貨輪在鳴笛，像來自某個平行時空的晚安。

等陳國輝三人再次見到陳默的時候，已經是10月7號的早上。

在羽田國際機場的免稅區，此時風塵仆仆的他顯得格外疲憊。

“怎么樣，迪士尼好玩嗎？” 滿臉倦容的陳默看見家人后卻搶先開口。

沒顏色的妹妹立馬開始嚷嚷，“太好玩了。而且不認識的游客之間都會相互揮手致意，好有愛。”

陳國輝和張新萍也在一旁點頭，原本他們倆對去迪士尼是沒有任何期待的，畢竟都這么大年齡了。

卻沒想到這里給了他們其他任何地方都沒能給到他們的驚喜。

陳倩又補充道，“我們晚上還看花車游行了，很漂亮！”說著還拿出相機要給陳默展示。

陳默不說話，只是笑著摸了摸妹妹的頭發。

“小默，公司的事處理好了嗎？” 父親關切的問，陳默點點頭。

陳倩看著親哥點頭就像聽到發令槍似的推著購物車沖鋒。貨架上“日本限定”的粉色標簽在LED燈下閃爍，宛如狩獵的訊號。

“倩倩慢點！”張新萍攥著寫得密密麻麻的清單追趕，“你王姨要的酵素在C區...”

“這個雪肌精套裝比心齋橋便宜200塊！”陳倩舉著計算器的手在發抖，手機屏亮著昨夜和閨蜜的微信對話框：

[求帶CPB隔離霜 要01色號！！！] × 10。

陳默從貨架后轉出，手指敲了敲SK-II神仙水的限定包裝：“金色瓶蓋是羽田機場特供，退稅后相當于國內七折（套裝價1800元）。”

陳倩則一臉壞笑，“哥，你很懂嘛~ 你要不要給夾子姐帶點？”。陳默懶得搭理對方。

“軟中華才500一條？”張新萍掰著手指換算匯率，“國內要賣七百多！”她突然化身女戰神，左右開弓往推車里裝煙。

陳默瞥見收據上的"業務用"印章，想起上周視頻會議里煙霧繚繞的會議室。

父親突然拽他袖子：“這煙盒上印的警示圖？”

“日本法規要求。” 陳默已經拆開試用品，“爸，要讓他們換成免稅店專用包裝嗎？”

而一旁的陳倩在面膜貨架前陷入選擇困難：“肌美精3D還是凡爾賽玫瑰？”

手機又開始震動，班級群彈出消息：

[求帶EVE止痛藥！] × 5。

“這個龍角散要買三十盒。”張新萍對照著姐妹群里的圖片，“劉嬸還要嗎？前天她說自己孫子咳嗽得厲害。”陳國輝在一旁戴著老花鏡研究漢方藥：“這玩意兒（葛根湯沖劑）和咱們廠醫務室開的有啥區別？”

沒多久，陳倩又風風火火的沖到另一邊的白色戀人柜臺前。這里已經擠滿了代購，陳倩仗著身高優勢搶到最后兩盒草莓限定款。

陳默看著家里人撿便宜的操作非但沒阻止，還一直幫忙推車的同時解釋各路商品的用途功效。

十幾歲的小男生或許會覺得丟人，但三十多歲的男人只會覺得溫馨。

飛機沖破云層時，陳倩癱在座位上一邊啃KitKat一邊對陳默說：“哥，我聽同學說羽田機場有寶可夢專賣店的。”

陳默習慣性的忽略的妹妹的話，打開鈴木薰送的伴手禮 —— 巖手縣南部鐵壺里，還藏著張字條：【東京辦公室永遠有您專屬的煎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