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你有沒有發(fā)現最近這邊U3食堂稍微來晚點就得吃剩菜了？”陳思雨一邊掰著手里的饅頭喂湖里的錦鯉，一邊問著陳默。

“你真當我是這蓉城研究所的所長了？再說了，我看你也沒少吃啊。” 陳默覺得對方過于高估了自己。

胡笳看著師徒倆笑鬧著，似乎想起了什么，“默總，叔叔阿姨在東京玩得怎么樣？”

“挺好的，就是陳倩跟瘋了一樣，你呢，這次除了回老家哪都沒去？”陳默忽然有點好奇胡笳國慶期間的行程。

胡笳腳步放得很慢，“基本上都在星城和常市，而且也是老三樣了：聚餐、走親戚、追問我個人情況。”

“哦？安排你相親？”

“嗯...但是我沒去。” 胡笳說完臉紅得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

十月的蓉城褪去了夏日的燥熱，研究所園區(qū)里的銀杏樹開始泛黃。

回到辦公室后，陳默在他柔軟的大沙發(fā)上一覺睡到1點30。

今天睡眠質量特別很好，鬧鐘響起的時候他迷迷糊糊的都以為是第二天早上了。

起來先搞了杯咖啡，孟總送的豆子已經喝完了。

用的是他自己買的普洱小粒咖啡豆，而且在上個月的比賽中拿了金獎，很快辦公室便被咖啡的香味籠罩著。

他回到辦公桌前，發(fā)了一會兒呆，不知道是不是被假期綜合癥的影響，今天是格外不想工作，掏出手機玩了會兒連連看。

10分鐘后覺得索然無味的他把手機放到了一旁，總算是把桌子上的文件拿了起來 —— 今天要處理的文件里，有一份標紅加粗的《奮斗者協議簽署進度表》。

華興的奮斗者協議要求員工自愿放棄帶薪年假、非指令性加班費等權益，以換取更高的績效獎金和職業(yè)發(fā)展機會。

實際上就是簽署協議者在年終獎、配股等方面享有顯著優(yōu)勢（年終獎可能相差數倍），而未簽署者可能被視為 “普通勞動者”，在考核中處于相對不利地位。

之前有解釋過，在晉升方面，A級員工可獲得更高的獎金和晉升機會。

而加班時長、工作投入度等因素在考核中占據重要位置，未簽署協議的員工可能因 “奮斗意愿不足” 影響評級。

說實話，陳默對這玩意兒并不是特別關心，他自己肯定是早就簽了。

事實上華興所有管理崗候選人都必須簽署奮斗者協議。

沒辦法，這就是華興的文化，不奮斗你就別想拿高額年終獎，也別想升職。

別人簽不簽都和他無關，這只是HR的KPI（考核指標），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

兩個小時后，蓉城研究所U3 A105培訓室。

投影儀的光掃過六十張年輕面孔，人力資源部的王明燦正在逐條宣讀《奮斗者承諾書》。陳默坐在最后一排，看著這些剛結束三個月試用期的新員工，突然發(fā)現已經想不起自己當年簽協議時的樣子。

太久了，前世今生加一起15年了。

“本協議約定，乙方自愿放棄《勞動合同法》規(guī)定的帶薪年休假...承諾在公司需要時無條件加班…” 王明燦的聲音不帶溫度，“作為回報，公司將在績效評定、晉升機會、股權激勵等方面優(yōu)先考慮奮斗者。”

坐在第三排的蘭開芹捏緊了手中的筆。她來自山東河南交界處的農村，父母都是普通農民。

她沒有在考公大省考公務員，而是想迫不及待的進入企業(yè)改變家庭經濟情況。

三個月前拿到華興 Offer 時，父親特意翻出家里的老黃歷查吉日，母親連夜給她織了件毛衣。

此刻協議上 “自愿放棄” 四個字，像是她在對貧窮的原生態(tài)家庭宣戰(zhàn)。

她不怕累，她怕的是窮。

蘭開芹記得自己在“心聲社區(qū)” 里看到的一篇名為《致新員工的一封信》的熱帖：“在華興，奮斗是唯一的出路。那些抱怨的人，終將被淘汰。”

她跟同期進入的同學分享過，對方覺得她被公司洗了腦。

但蘭開芹不想和對方爭辯，她相信自己才是對的。

因為她剛進公司的時候就仔細觀察過，領導先放一邊不談，公司里最基層的員工只要加入公司超過3年的，幾乎人人都能開上十到四十萬的車。

在她眼里，邁騰都已經很好了。她讀初中那會兒，邁騰屬于是縣里的大干部的專屬座駕。

“簽了協議，年終獎就能拿更多嗎？” 坐在角落的男生突然舉手，他的聲音顯得不是特別自信。

“是陸中偉...” 她認識對方，跟自己一樣是農村里走出來的娃，同樣是什么都沒有，唯有靠自己一雙勤奮的手...

臺上的王明燦下意識看了看坐在最后一排的幾個領導一眼，見陳默幾人都沒反應，于是推了推眼鏡：“根據過往數據，奮斗者的平均年終獎是普通員工的 2.3 倍。去年研發(fā)體系的奮斗者最高拿到了28個月工資。”

陳默就靜靜的坐在最后排，看著前面的新員工陸陸續(xù)續(xù)離開。

他知道，這份協議將篩選出真正的奮斗者。

有些人會因此飛黃騰達，有些人則會在重壓下崩潰，更有甚者會化身黑子瘋狂謾罵。

他現在還沒有資格去質疑或批判這個協議的合理性，他也僅僅是華興這個大機器上的一個零部件，自己也只能在這個規(guī)則下去生存。

他憑什么去改變一個十幾萬人的大型科技企業(yè)的企業(yè)文化，憑他是重生者還是憑他臉大？

在這里沒有對錯，只有適不適合。

就連他自己不也是國慶節(jié)期間陪家人陪一半就去工作了嗎。

陳默前腳剛進辦公室，正準備關門的時胡笳也跟了進來，“剛剛看了王明燦的給的數據，這次新員工的簽約率達到了 87%，比去年高了12個百分點。”

陳默笑著點頭：“很好。晚點我會把名單給到各部門經理和主管，讓大家加強對奮斗者的培養(yǎng)。”

胡笳轉身離開時，有點猶豫的看向陳默，最終還是開了口。

“你說。”

“我想要那個蘭開芹和陸中偉。”

好家伙，胡笳自從進了管理序列以后，總是這樣看見啥好菜都第一時間往自己碗里扒拉。

“蘭開芹可以給你。你明天去找周曉楠，讓她協助跟HR對接把蘭開芹轉到你那邊。” 陳默自然不會傻到問為什么，他和胡笳在華興這么些年，當然知道哪些人適合這片土壤里開花結果。

剛剛在場大幾十號人，為數不多當場就簽下了協議的人當中蘭開芹又是最快提交的。

這姑娘有股子狠勁在身上。

晚上六點十分。

“看見咱們部門里面灰色標注的項目沒？” 食堂東南側角落，李子涵對著同批入職的秦浩說道，一邊說話一邊用筷子戳著涼掉的麻婆豆腐，“上一期入職沒簽協議的王宇，現在只能打雜了。”

秦浩望向隔壁桌。

那個曾在校園招聘筆試拿滿分的男生，王宇此刻正低著頭喝著這熟悉的南瓜湯。

看這慢條斯理的樣子應該是吃完飯就準備回家了。每個人的想法不同，追求不同，選擇自然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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