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帶著鐐銬的自由,也不要淪為死去的枝葉——
梅菲斯特不再是普賽克,可她依然是無數蝴蝶的一種,要知道她終歸還是擺脫死亡之繭啊。
她聆聽眾人的心聲,徘徊不滅的低語,如此浩瀚之聲,還未踏足,她就知曉了這處痕跡遍布這片土地。
可是從何時起,人們的聲音變了呢?
是房屋群立,是從飯碗不愁,還是從岸外連同?太多太多,曾經稀少的,必須傾力傾聽的隱晦心聲放在明面上,覆蓋昔日的痕跡
——
我們不是囚籠的鳥
人民何時可以自己做主
應該把那些“上等人”拉下臺
當今是平等的
太多了……
太嘈雜了……
可梅菲斯特是誰?梅菲斯特到底還是普賽克的衍生,外表還是心靈美麗無雙。
她回應長途之人的期待
【來自大森林的貴主,星河岸的遺志,我請求您翻譯那錯落的壁畫,告知我等神明仍存——
——神明存在,她這么說】
滿足垂淚之人的訴苦
【我的母親在病重戴上一架奇怪的眼鏡,她就像一座機器人,我嘗試摘下可靠近不了她……
……你可以與他人合作,她這么提議】
很多,太多。她從不深究背后的細節,為“當下”的色彩迷暈眼。
是無意?是故意?還是兩者混淆?
都不重要。
“很嘈雜呢……”
這位新客,第一次見面的小姑娘——梅菲斯特打心底喜歡。同是迷茫的過往,同時耳畔不休的低鳴,從起步線就刷開一大步,梅菲斯特歡喜的為她拉起一條勝利橫幅,在終點線隨時剪彩,笑得像個懷春的少女,她本就像個少女。
梅十三不想騙她,雖然她騙過的人不少了,但這姑娘她不想騙,也最好別騙。
是良知,更是直覺。
危險警覺敲鐘咣咣咣——騙了她會引發很可怕的因果。
她可是很膽小的啊。
小姑娘盈盈笑意嬌俏無比“魔鬼小姐,可否幫我這個忙呢?”
蒼白少女有些退縮,又似意動,鎖孔已經留出來,梅十三需要自己捏把鑰匙。
“請放心,我只是依照遺囑尋找埋藏之物,而且有您引路,有什么交錯也可以立刻協調。”
如果梅菲斯特不同意,以梅十三和伊桑多日來的查探,至多花更多的時間一個個排查過去,但現在分秒必爭吶,必須在那位命劫爆發到最兇險之前抽離,不然一定被卷進去,到時帶著一個沒有戰斗力的同僚全身而退就很是一道難題。
梅菲斯特點頭,有些矜持著收回深紅血藤,粼粼波瀾的紋理與水下宮一般蕩漾,又想蝴蝶的磷翅,多彩斑斕。
梅十三瞧著花茶模型一抽而變,飄香紅茶絲絲縷縷融進紋理,慶幸自己精力用在賣萌上,一口沒碰。
三官,或說安吉拉小姐,難道沒教一下她,或者是她下意識?
梅十三叫住她“以后不要放血咯。”
梅菲斯特嚇到了般緊縮。
梅十三肅穆的睜眼,沒有多余的表情,暈散的眼珠像在搖曳的鐘表,沉溺的波光。
“靈性元素很稀有,純粹的就更少,對聚靈而生的妖精、以靈血為食的魔物兇兵,還有一些壞人可謂饕宴,而且不要輕易傷害自己,現在人命雖說不值錢但也沒到賤賣的地步。”
梅菲斯特愣神,肉眼可視她的魂魄從眼角若淚涌出,她抽噎一下,哽聲說。
“你真是個好人。”
梅菲斯特,名義上以妖精之森東部幸存者的身份帶著部分星河岸的孑遺來此地研究,這是不可能的任務——就算是她也知道,或者說正是她才知道。生于妖精之森的物種,尤其是植物,若是自然之靈缺少的地區連存活都是問題,更別說生長,作為為妖精及花種們讬契療愈的神官,她再清楚不過。
她也感謝祂們,愿意為她在漫長的余生找點事做。
梅十三隨她來到一處空間,那是方圓二十里內頭一回見到的一圈植物,快要枯死的秧苗。
“土地,太貧瘠了。”
一壤土,一苗秧,稀稀落落,混為一體。
梅十三望著將出的云中光影“我聽說包括這附近,是當初永無島沉淪霧海最嚴重的地方,而隨您的到來,在短短兩年就清除黑霧潮汐,如今永無島的生態和人民健康都是托了您的福,要是你也自暴自棄,那其他科研者就真的沒活路了哦。”
少女搖搖頭,說“在來之前,本地居民就已經有了制衡和治療的方法,但受內外所限,難以推行,我只是借身份,接手后將之推進罷了。”
梅十三想說什么,梅菲斯特搖搖手。
“抱歉,我又扯遠了,回到主題。”血色藤曼從她純白的發絲中,腰側脊柱衍生而出,勾勒出一扇門扉的軌跡,門上如打破平靜的水面蕩漾波瀾。
她邁步而入,朝著少女伸手。
“請進來吧。”
梅十三微笑,垂眉,暗思。
梅菲斯特的信任才是最佳線嗎?
梅十三抬眼所見的,是一種出奇的平靜,至少在這座白骨打基的島上,這種平靜更先懷疑的是自己聾了沒。
“請不要慌張,這是常態。”
她歸鄉似的輕盈,像只蝴蝶張翅。
“這里是安吉拉小姐安排給我的秘密基地,在浪潮撕裂下留存的空間間隙,經過多年不斷的清掃已經很干凈了。”
她在說謊。
梅十三想,沒有說什么。
她們攀上巖石,越過平臺,一路忽高忽低,“天”愈發的昏了。
她聽見了悠遠而不真切的歌聲,像是幻聽。
在常態視力失效前,梅十三終于見到了一處光。
一簇熒光。
“那些……是殘像…不,是碎影。”梅十三好奇的問她“碎影不可能存留太久,你做出了什么新發現?”
梅菲斯特突然變得羞澀“是的,碎影的脆弱源自于生于破滅的回響,沒有適合頻率能量的時刻穩固很快就會消失。但上一代似乎留下不知名的寶貝,這個寶貝的氣息遍布全島,和呼吸的空氣一樣,而且純凈、完整。在調引這份力量清潔全島還留存的一部分主管送予我,我雕刻一林風石,以預留能量的共振牽引特性作風雨,而石柱唱歌時又在疊加能量,將其釋放到更遠的地方,吸引周遭的碎影來此富集。”
她上前,抬手,沒有碰上去。
“只是不知怎了,它最近唱得很急,不真切,平時都是很寧和的。”
梅菲斯特回頭。
“我們繼續走吧,就快到了。”
她的儲藏室還在更深的地方。
此時,碎夢的邊緣,傾頹的高塔上,祂們已走到至高之位。
凱末爾說。
“可以了。”
索菲亞打開了那扇門,不該存在的門。
母親最終還是沒有抹去它。
她說“地點定在哪?”
“新月湖。”他說“你的母親喜歡那,音樂祭的舞臺也在那。”
索菲亞拉起唇角。
她說“我明白了。”
她呢喃著張開雙臂,巨大蝶影如雙瞳凝視。
“真是有意義的十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