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的,真的,天啊,烏黑烏黑的云,肯定能下雨。”
皇帝瞅了一眼碩大的沙漏,還有一刻鐘就午時正了。
他抬了抬胳膊,看了看烏丫丫。
烏丫丫背對著他,依在他身側,用他寬大的衣袖把自己包裹起來,正在吃糕點。
小臉腮一鼓一鼓的,像只偷吃的小松鼠。
感覺到皇帝胳膊動了動,烏丫丫扭頭仰臉看了一眼,“嗖”把手藏進了衣袖中,眼中閃過一絲尷尬。
“給大伯一塊吃。”皇帝伸出手。
他現在已經認定,自己能聽烏丫丫的心聲,與吃她的東西有關。
烏丫丫不情不愿的掰了一塊遞給皇帝。
“皇帝大伯,就這么多了。”
“是嗎?”皇帝接過糕點塞進嘴里,細細地咀嚼吞咽。
可是,這一次并沒有聽到烏丫丫的心聲。
他看了看手中的那枚瓜子,而后輕輕咬開,咀嚼。
【馬上要下雨了,我得找地方躲雨,我可不想挨淋。】
又聽到了,又聽到了。
由此。
他斷定。
要聽烏丫丫心聲,得吃她的瓜子。
他猛的站起身,用寬大的衣袖卷著烏丫丫,將她抱在懷里,轉身向大殿走去。
這一舉動,令百官有些費解。
離得近的臣子,好像看到皇帝抱著什么。
離得遠的只是單純的覺得皇帝今天行為有點異常。
以往,皇帝走路都是雙手垂在身側,自然的擺動衣袖。
今天竟然把袖子卷起來,抱在胸前。
難道有什么講究?
事關求雨嗎?
于是,一些官員也學著皇上,把寬大的衣袖卷起來,雙手抱在胸前。
皇帝走了幾步,回頭便看到這一奇怪的現象。
不甚理解。
他微微皺眉,慵懶的開口:“眾愛卿,跟朕到大殿中吧,馬上要下雨了。”
想躲雨的大臣,急忙站起來跟上皇帝的腳步。
而有一些人,則興奮的不肯走,盯著天空嗷嗷叫。
跟著皇帝進殿躲雨的大臣們,剛找到適合觀雨的位置站好,外面便狂風大作,烏云滾滾。
緊接著,一道閃電在祭壇上方劃過,“咔嚓”一聲,凌空劈下。
大雨傾刻落下。
“哎,神女怎么一動不動了?”
“剛剛那道閃電,是劈到神女身上了嗎?”
“風太大,我剛才被迷了眼,沒看到。”
“我看到了,我看到,那道雷好像直劈神女。”
“啊?神女不會被劈死吧?”
“不會吧,神女嘛,怎么會怕雷劈,不會是在接受雷電的洗禮吧?”
“天道果然還是偏向神女的。”
“她受了這道雷,法力會不會更高深?”
“噗嗤。”
烏丫丫聽著官員們的竊竊私語,忍不住笑噴了。
大殿中的官員紛紛轉頭看向皇帝。
只見皇帝仍然保持抱衣袖的姿勢,仔細看像抱孩子一般。
陶遠銘見眾人看過來,不著痕跡的往皇帝跟前挪了挪,擋住了大部分人的視線。
眾官員看不到什么,轉頭又看向外面。
“哎,快看,神女好像動了一下。”
“廢話,她當然動了,舉著桃木劍的手落下了。”
“哎,快看,陳大人跑上祭壇了。”
“方大人也上去了。”
方玄策是看到陳允良往祭壇上跑,好奇心驅使下,也跟了上去。
五日前皇帝召見他,告訴他說有人算出今日會下雨。
午時正開始下。
這條對上了。
不過究竟是天自己下的,還是陳樂韻求來的,不確定。
他得親自去看看。
淋大雨也要去看看。
他跑上祭壇時,陳允良正呆愣愣的看著陳樂韻。
不要說陳允良愣住,他也愣。
滂沱大雨中,陳樂韻身形佝僂的站著,身體不時地抽搐幾下。
她雙目圓睜,嘴唇哆嗦,嘴里有白沫流出來。
她的頭發被劈焦了,亂七八糟的粘在臉上,臉上沾滿了黑色的污漬,被雨水沖的一條一條的。
雙臂似垂不垂,雙手像雞爪一般彎曲抖動著。
陳允良驚恐地看著這一幕,不敢上前。
方玄策眼神縮了縮。
皇上跟自己說的八成是真的,所謂的求雨,可能是陳家不知通過什么手段,提前預知了下雨的時間,讓這個閨女出來裝神弄鬼。
這下好了,遭雷劈了。
他上前輕輕捅了捅陳允良,好心的提醒:
“陳大人,我看令嬡好像不大好,您要不要將她抱進大殿,讓太醫給瞧瞧?”
陳允良聞言,方才回過神來。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在抱起陳樂韻的時候,眼底閃過晦暗不明的光。
陳樂韻此時耳朵嗡嗡作響,外界的一切聲音都聽不到了。
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仿佛都不聽她的指揮。
瞪圓的眼睛不能眨,哆嗦的嘴巴閉不緊,彎曲如雞爪狀的手伸不直……
周身麻木,一動不能動,像個僵尸。
但鼻子卻是最靈光的。
她仿佛聞到了烤肉的味道。
陳允良抱著她小跑進大殿,慌張地對皇帝說:“皇上,皇上,求您救救小女吧,她是為黎民百姓扛下了這一道天雷的呀。”
從祭壇跑進大殿,短短的百米,他已經給陳樂韻找好了借口。
皇帝聞言,心底冷笑,低頭睨了一眼懷里的烏丫丫,淡淡開口:“宣太醫。”
太醫,當然也在殿中。
皇帝出席這樣重大的活動,太醫幾乎是不離身的。
他的話音剛落,擠在大殿角落的劉太醫撥開眾人,“來了,來了,請諸位大人讓一讓。”
眾官員自動讓開一條道。
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陳樂韻吸引的時候,烏丫丫悄悄扒開皇帝的衣袖,想看看白眼狼被雷劈成了什么倒霉樣。
這一看,又差點笑噴。
更好笑的是劉太醫。
這個小老頭曾給烏丫丫和珍珠公主看過傷。
挺有意思的一個小老頭。
他蹲在地上,習慣性的要去扒傷者的眼皮,結果對上陳樂韻瞪得眼珠子都有些外凸的眼,老手嚇得一哆嗦。
“安羊俺滴個娘來,這眼瞪的嚇俺一跳。”
他的手在陳樂韻眼睛上方來回動了幾下,不用扒眼皮,那探探鼻息吧。
于是,手挪到了陳樂韻的鼻下探了探,說道:“還有氣。”
陶遠銘接話道:“屁話,沒氣神女的手哆嗦什么?”
劉太醫抬頭看向陶遠銘,“定北侯有所不知,被雷擊后,身上某些部位哆嗦,可能是雷電所致,與人是活的死的無關。”
這話。
作為一個資深太醫,你是怎么說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