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川發問一連串的問題，直接把姜至定在原地。

她身子僵硬，一動不動地看著季川，想開口解釋，卻又無從說起。

可那件事，她該怎樣忘記、放下呢？

昏黃的燈光從房頂灑下一片暖光，室內暖氣開得很足，可周圍空氣卻冷得厲害。

兩道漆黑的身影，隔著不遠的距離，對峙著。

時間一分一秒從季川的心頭碾過去，重重的。

季川像是認命般地垂下頭，滿臉苦澀，“你有對不對？”

姜至的沉默，讓季川逐漸失去理智。

他眼眸猩紅，像一頭被困住的獵豹，連帶著說出的話也帶著尖銳的刺。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愧疚，說想要嫁給我是因為愧疚，跟我做盡親密的事還是因為愧疚！”

“姜至，你是要用你自己來贖罪嗎？”

話音剛落，季川的胸口遭到重重一擊。

姜至因為他的話瞬間被激怒，隨手拿起桌上的水杯狠狠朝他扔了過去。

砰——

水灑了一地，玻璃杯摔成碎片。

地板上的水漬映照燈光，冒著白霧，不斷升騰在空氣中。

姜至被他的話氣到了，開口時唇齒都在發抖，“季川，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

什么叫做盡親密的事是因為……愧疚？

什么叫用自己來贖罪？

你把我當什么了？

季川看著一片狼藉的地板，渾身血液開始泛冷，一貫冰冷倨傲的聲音，此時竟然變得有些悲涼。

“原來夏菲說的是對的。”

夏菲在醫院單獨找姜至那次，她曾說：每當你們有矛盾的時候，意見出現分歧的時候，感情不夠堅定的時候，這件事會第一時間跳出來橫在你們中間。

在某種程度上來講，夏菲說的確實是對的。

當初姜至沒把夏菲說的話放在心上，可是季川卻聽進去了。

他們曾經共度過那么多美好時光，如今他卻因為夏菲的話而質疑她對他的感情。

夏菲知道她所有不堪的經歷和陰霾的過去，在這種時候，他居然還在她面前提夏菲！

姜至緊緊咬著唇瓣，她胸口似有千斤重，壓得她難以呼吸。

她眼眶逐漸變紅，卻強忍哽咽的語氣，“你非要在這個時候提夏非嗎？”

季川，你怎么能在我面前提夏菲？

混蛋！

季川抬眼看她，剎那間的自嘲一閃而過，“她說得不對嗎？你后來決定跟我在一起，難道不就是因為贖罪嗎？”

“我是！你滿意了嗎？”姜至直接原地爆發，她硬生生憋回眼淚，聲嘶力竭。

季川錯愕，無形且龐大的苦澀猶如徹骨的海水，生生浸透他的骨骼，一點一點將他冰封。

姜至說出的話在命中季川的同時，也擊穿了她自己。

心口的血洞不斷擴大，整個人像碎掉一般。

“是，夏菲說的就是對的，我后來決定跟你在一起就是因為贖罪，我想用我自己去還你們季家一條命。這么說你滿意了嗎？”

姜至視線逐漸變得模糊，體內不斷積聚翻涌的情緒快把她憋死了。

“既然你覺得夏菲說的什么都對，你們不是青梅竹馬嗎？你們不是兩小無猜嗎？你們不是同讀一個大學嗎？她不是多年如一日的喜歡你嗎？那你去找她啊。”

季川紅著眼從喉間發出一聲低吼：“姜至！！”

你怎么能說讓我去找別的女人這句話？

空蕩的房間里，氣氛詭異地僵持著。

事情不知為何發展成了這樣，明明可以好好說的。

或許這件事本身就帶有尖銳的刺，不管是誰，一動都錐心刺骨的疼。

兩人維持著劍拔弩張的姿勢，誰都不肯讓步。

姜至因為季川的話，理智全失。

而季川呢？

渾身泄了氣一般，雙肩耷拉下來，垂頭喪氣的，像一座高樓坍塌一般。

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將他的自尊心擊潰得一敗涂地。

曾經可以比肩高山的男人，終究被壓垮了。

“我以為……我能帶你走出來的……”

季川留下最后一句話，便離開了。

姜至，我不要你用自己來贖罪。

呵，季川，你真沒用！

你只是一個不被自己女人需要的男人罷了。

他離開時，腳步很輕，沒有大步疾馳，也沒有氣勢洶洶。

姜至不知道他去哪了，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當天晚上姜至睡得很不好，夢境斷斷續續的，第二天早上醒來后鬧得她頭疼。

她推開臥室的門，打算倒一杯水喝，口渴得厲害。

客廳里整潔如初，昨晚被她打碎的杯子碎片和水漬已經被清理干凈了。

餐桌上，熱騰騰的小米粥還冒著白氣，噴香的小籠包看上去軟糯可口。

姜至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切，大腦空白片刻。

她下意識往廚房跑，“季川。”

可是廚房空蕩無人。

姜至心里空落落的，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

這些難道不是季川準備的嗎？

“你醒了啊。”身后傳來一道沙啞難辨的嗓音。

姜至循聲猛地轉身，緊接著，眼里的光就暗了下去。

“是你啊。”姜至難掩失落，“你怎么來了？”

從客房走出來的姜野搓了把臉醒神，看著她明顯的黑眼圈，表情欠欠的。

他說：“你這個沒良心的人，人家擔心你好心來陪你，你不感激就算了，還一副不歡迎的樣子是怎么回事？”

姜至沒搭理他，拉開椅子在坐下，“這早餐是你準備的嗎？”

聽她提早餐的事，姜野抬手摸了摸鼻子，“啊，是我。”

姜至蹙了下眉。

姜野走到她對面的位置坐下，拿著小籠包就往嘴里塞。

“跟川哥吵架了？”他一邊后一邊觀察姜至的表情。

怕她一個不高興把小米粥扣他頭上。

姜至攪弄粥的動作一滯，抬眼看他，“你怎么來了？”

“昨天晚上川哥給我打電話了，怕你生病沒好利索，讓我來看著你。”姜野說。

“……”姜至咬著唇，思索片刻后，問：“他跟你說什么了？”

姜野搖搖頭，“他什么都沒說，就說讓我來照顧你。”

“哦。”姜至低下頭，繼續喝粥。

明明都是她最喜歡吃的東西，可現在卻味同嚼蠟。

姜野喝著粥，認真觀察著姜至的情緒。

昨天季川確實什么都沒跟他說，就說這幾天讓他住這，方便照顧姜至。

姜野喝完粥以后，抽了張餐桌紙，擦了下嘴。

“姜姜，你跟……”

“閉嘴，別問。”

現在姜至心里有點亂，也沒理清頭緒，一口氣悶在胸口，堵得慌。

見姜至不想說，姜野也就不問了。

他又忽然想起昨天見到季川的情景，他好像……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