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晚起,孟時初只喝了牛奶便出門。
霍徹磨磨蹭蹭到快十一點,才前往霍家大宅。
因為心中一直就怵奶奶,以至于剛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
在大廳外攔住一名傭人,霍徹打聽,“我奶奶現在在做什么?”
“在等小少爺您。”
霍徹,“……”
徹底沒希望了。
估計是免不了一頓揍。
奶奶注重一切,霍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襯衣,這才進入大廳。
大廳的氣氛,更為肅穆。
霍家的所有人都在,包括影帝堂哥。
要是往日,這位堂哥參加完家宴,就會馬不停蹄的趕往劇組,這次竟然待到了現在。
稀奇。
也足以證明事情的嚴重性。
二叔二嬸也在,看到霍徹進門,二嬸眼中流轉著尖銳的不悅,二叔則是冷著臉不說話。
霍徹上來,在大廳中央站定,喚了一聲,“奶奶。”
老太太雖然上了年紀,但強勢一生的人眼神始終是銳利的。
抬眼,目光掃過霍徹身后。
倏地開口,“你一個人回來的?”
霍徹點頭,“時初手里又多了幾分產業,工作多,若是浪費一上午,晚上又要加班到深夜,我就讓她去忙工作了。”
他的聲音落下,大廳陷入寂靜,山雨欲來般。
霍徹怕奶奶誤會孟時初故意躲著,老人家心思重,會覺得孟時初沒教養,都不來拜見。
于是立即又出聲,“奶奶,之前是我混球,做的事情讓霍家蒙了羞,您要罰就罰我吧,我都認,但事情跟時初沒關系。”
“求娶時初是我自己的想法,她答應也并不是奔著霍家家業而來,她是覺得我這個人勉強還行,才答應的。”
“今日她不來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她性子不夠軟綿,自小也沒受過大委屈,她怕氣著您。”
“總之,時初是個很好的姑娘,我已經對她生出了些許喜歡,我有信心跟她過一輩子,錯的都是我,請奶奶就事論事責罰我就好了,別遷怒時初。”
霍徹鏗鏘有力的聲音響徹大廳,要態度有態度,要擔當有擔當。
說完,霍徹轉身,“我去跪祠堂。”
這霍家可千萬別落到他手里,不然第一時間廢除這種亂七八糟的家法!
這個年代了,在外有國法,在家還有家法。
誰扛得住啊!
“站住。”
老太太忽的出聲,霍徹停下腳步,“奶奶,還有什么要教訓孫兒的?”
“我還什么話都沒說,你就臆想了這么多,為了躲我這個老太太,一口氣跑到榆城,什么時候在你眼里,奶奶是個會吃人的怪獸了?”老太太開口,聲音里沒什么怒意,但也不覺得有多和善。
霍徹愣怔了一下,“奶奶不是因為我和時初結婚,才下山的嗎?”
老太太目光射來,冷厲開口,“我的確是想要看看,孟伶的閨女怎么就瞎了眼睛,會看上你。”
霍徹愕然,全場震驚。
大廳內所有目光落在老太太臉上,每個人的眼中都寫了“為什么”三個字。
老太太這話的意思是,霍家小孫子配不上孟時初?
霍徹微張著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奶奶您認識時初的母親?”
老太太沒有回答霍徹的問題,而是將目光轉移,落在了二叔二嬸那邊。
再次開口,“老二,老二媳婦,當年我還覺得你們兩人為了愛情夠勇敢,挺欣賞你倆的骨氣,雖骨子里不贊成,卻也在你們父親和老大老三的團結協助下沒有強硬反對,你們自己淋過雨,如今倒是想著撕下一代的傘了,做得挺好啊。”
老太太的聲音明顯沒有之前的平靜,怒意橫生。
此刻眾人算是明白了,老太太回來兩日只字不提,今日喊齊眾人,不是要問責霍徹,而是要訓二房。
二叔臉色微變,二嬸不服,“媽,情況根本不一樣,孟時初她……”
“的確不一樣!”老太太接過話,“霍徹他們小輩不知道裴家當年的那樁事情,你們還不知道嗎?”
本想辯駁的二嬸張著嘴,聲音像是被人扼住。
老太太再次開口,“你到底是擔心孟時初給霍家帶來非議,還是怕旁人議論起小徹媳婦時,想到霍家還有一個真正出生不光彩的太太?”
一語中的,擊中了二嬸心中最不堪的地方,她站起身來,“媽,你偏心!”
“你閉嘴!”二叔忽的開口,“不要對媽這樣大呼小叫。”
二嬸哪兒甘心,“媽就是偏心,明明是霍徹闖了更多的禍,可是她偏袒霍徹,還偏袒連面都沒有見過的孟時初!”
老太太眉頭皺起,神色格外不悅。
“看來老二媳婦的確是忘記了裴家當年的事情,老大,你說給晚輩們聽聽。”
老太太發了話,霍徹的父親站起身,講述了當年裴家的往事。
裴光年跟妻子是典型的商業聯姻,不僅沒有感情,女方那邊還有個愛得要命的白月光。
據說跟裴光年結婚前,女方鬧過自殺。
最終還是因為利益,被長輩按頭跟裴光年結了婚。
結婚兩年,生下了一個兒子,便是如今的裴家大少爺裴錦淮。
就在裴錦淮一歲的時候,裴夫人失蹤了。
對外說的是失蹤,但圈內都知道,裴夫人跟著白月光私奔跑了。
丟下一歲的兒子,拋棄自己的丈夫,不顧一切就那么跑掉了。
都要面子,這事兒倒也沒有被大肆傳揚開。
就這么過了三年,裴夫人沒有回來。
在裴錦淮四歲的時候,裴光年也遇到了這輩子第一次心動的姑娘。
這人就是孟時初的母親,孟伶。
孟伶不是京都人士,父母雙亡,手握巨額遺產,名下有屬于自己的產業。
自信,獨立,漂亮,還年輕。
像是小說女主似的成功女性,追求者眾多。
而孟伶瞧中了風評頗佳獨立帶娃的裴光年,兩人墜入愛河。
孟伶大氣,對裴光年的兒子裴錦淮視如己出,一次意外,為了救裴錦淮,孟伶失去了一根手指頭。
兩人感情穩定,熱戀五年有多,孟伶的事業也越做越大。
正是談婚論嫁時,裴光年私奔的妻子回來了。
法院是判了離婚的,但架不住人鬧。
前妻鬧得太兇,也鬧得很難看,偏偏孟伶又是一個拿得起也放得下的倔強性子,她被鬧得煩了,放棄了裴光年,轉移產業離開了京都。
前妻以為自己和裴光年有個兒子維系,孟伶又走了,就能復婚。
可真正愛過一場的裴光年已經不愿意在情感和婚姻上將就,自此孑然一身到現在。
故事不長,卻足夠顛覆下一輩人的想象。
他們雖然都覺得孟時初不錯,她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卻也覺得她的母親的確是為人不齒的小三。
竟是不知原來被時間埋葬的,是這樣一段合乎于情理的故事。
霍徹也陷入驚愕之中。
因為這些事情太過敏感,他沒向孟時初問過,孟時初也沒有主動說過。
她從不在乎別人說她出身不好,因為更多的人也不在意她到底出身正不正當。
霍徹在失神中,被老太太喊走。
后院的藤架下,老太太對霍徹說,“那年你爺爺還在,他帶我出游,在山上看日落遇見過孟伶,她當時懷孕三個月,應該是才發現,在猶豫要不要生下這個孩子。”
奶奶嘆息一聲,“我遞給她紙巾,她向我這個陌生人詢問意見。”
“奶奶您怎么說的?”
奶奶眉眼展開,“是你爺爺告訴她,拋開那個男人只談孩子,這個孩子她養不養得起,會不會給她生活帶來可能更多的不幸福,如果養不起,如果不幸福,那就放過孩子,還放過自己。”
老頭子對孟伶說:姑娘,你得先是自己,才是女兒,才是母親,才是妻子和任何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