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罪書才被仲世昌拿起來,仲世昌有些不耐煩地問:“你要說什么?”
就差這臨門一腳可以結案,難不成又要生出什么變故?
板兒語態平靜:“人是我殺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后面的謝枕弦和陳意濃齊齊向那邊看了過去。
仲世昌壓抑著怒火坐下:“那你且說說,說不出,本官就要治你一個擾亂公堂!”
這板兒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他直接把這不知死活的東西拖出去打幾十板子。
板兒挺直腰桿,不像先前那般惶恐,孫允華眼神復雜地看著他,不知在想什么。
“許家出事前,公子知道這一遭躲不過去,就放了我的身契,還給了我一幅千山百景圖,讓我賣了日后好好生活。
我是看著公子被押去刑場行刑,公子待我恩重如山,蘇為山與那幾個豺狼虎豹一樣的雜碎為了銀子將許家逼死,我沒離開,留下來為許家報仇。
我知道他們愛畫,找到了孫老爺之前送給許家的三幅畫,在畫紙上浸了牽機散,他們日日賞畫,毒入皮膚,只需七天就可發作。
青陽縣龍王祭,蘇為山一定會來,縣令要畫,我便送上了門,那幅千山百景圖也是我做了手腳,由縣令親自交到了蘇為山手中。
剩下的牽機散被我埋在青陽縣西巷口右轉第三棵桃樹下,縣令若是不信可以差人去瞧瞧。”
楊浪聽了,趕緊帶人去找。
板兒抬起頭直視仲世昌的目光,冷笑連連。
“至于那朱砂畫的人臉,是我為了泄憤,曼陀羅汁可以致幻,我抹黑了身體混入他們的仆從里面,夜夜為他們倒夜香,然后在他們毒發之際用曼陀羅汁迷惑他們,在胸口畫下那張臉,可惜只死了兩人。”
板兒啐了一口,倏地站起來破口大罵。
“他們這四人就該為許家陪葬!我將千山百景圖給了你,也是為了功成身退讓你背鍋!仲世昌,你與那蘇為山都是一個窩里的混賬玩意!合該跟他們一起死!”
“放肆!”仲世昌急急叫人按住他,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原來是你做的,好你個大膽的奴才!”
他的注意力從孫允華身上轉移到板兒那張憤怒的臉。
仲世昌眼神變幻,對上板兒那視線,他竟有些心虛。
他是知道許家被冤枉,以及蘇為山他們做了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沒說,放任此事發生。
或許因為這一點,他避開了那道為主復仇的目光。
孫允華嘴角露出苦澀的笑,看著被按在地上的板兒。
“你……何苦。”
他聲音很低,但板兒聽見了。
板兒笑了一下,他孤身一人,上無老下無小,但是孫允華不一樣。
這仲世昌是個庸才,他稍稍把所有事情說出去,他就不會再問孫允華了。
師爺拉住憤怒的仲世昌。
“大人,這兩人各執一詞,咱們還是等等出去找證據的人吧。”
楊浪他們往西巷口去,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了。
板兒聲音悶悶地開口:“那張人臉我會畫,你不如問問這位孫老爺,看他會不會畫。”
仲世昌哼了一聲,叫人拿來兩份紙筆。
板兒從善如流地畫了出來,孫允華不會,墨跡滴在紙上暈染開來。
孫允華俯身便拜:“大人,我也有話要說。”
一個個都有話說,他還想說呢。
仲世昌嗯了一聲,畢竟孫允華是一方財主,他還是給了點面子。
“此人帶走了我的孫兒脅迫我認罪,求大人救命。”
仲世昌眉宇舒展開,那這就說得通了。
板兒仍是憤怒,但是不再說話了。
楊浪回到縣衙,手里拎著一個包袱,身后的衙卒帶著一個孩子,那孩子哭得厲害。
“大人,我們在桃樹底下找到了這個包袱,還在旁邊的屋子發現一個被綁起來的孩子,他說自己是孫家的,爺爺叫孫允華,父親是孫和興。”
都對上了,仲世昌看著那孩子跑到孫允華身邊,瞧見板兒時,又被嚇了一跳。
“爺爺,就是他抓的我!就是他!”
不需要問,這孩子自己都說了出來。
大夫來檢查了一下包裹里的東西,確認是牽機散無疑。
認罪書被放到了板兒面前,板兒沒動,衙卒押著他按上了手印。
七日后問斬,這是仲世昌給蘇為山他們的交代。
“孫老爺和板兒,應該是說好了的,這件事恐怕是他們二人合謀。”陳意濃進去坐下,對謝枕弦緩緩道來。
謝枕弦也把那些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不錯,我也是這么想的,板兒說的事情雖然能一一對上,但其實也有許多破綻。”
陳意濃頷首:“不過孫老爺和板兒都發現仲縣令此人是個庸才,所以才敢這么冒險。”
看他們這樣前赴后繼為許家復仇,許家貪墨一案或許真的另有隱情,但仲世昌肯定不敢查。
板兒被帶去牢中,孫允華領著自己的孫兒離開。
外頭聽審的百姓也漸漸散去,此時,一個背著書箱的書生走上前。
“既牽扯出許家的案子,明顯那案子存疑,為何不查?”
他問的直白,眼里的光芒刺得仲世昌老臉一紅。
“哪來的黃口小兒,胡咧咧什么東西,趕出去!”
書生被衙卒趕出去,還在說:“你是一方縣令,是父母官,如今百姓有冤你卻畏懼權勢,待我來年春闈高中,定要向圣上稟明此事!”
聲音漸遠,仲世昌看著那個書生的打扮,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大人,要不要我叫人教訓那黃口小兒一頓?”
仲世昌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去見刺史,你將這些事情處理一下。”
謝枕弦拿到了自己的十兩銀子,他深深地看了眼仲世昌,但依舊沒說什么,離開了縣衙。
“這人壞得不徹底,好得不完全,真是矛盾的一個人。”陳意濃有感而發,說的是仲世昌。
剛剛那個書生的事情他們也瞧見了。
謝枕弦走出縣衙,看見了蹲在縣衙門口的那個書生。
瞧見人,雖不是衙卒打扮,但書生還是站起來:“你可是縣衙的人?能否再為我帶句話?”
謝枕弦搖頭:“我不是縣衙的人,只是受邀來幫忙審理此次的投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