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眼領西部,馬蹄山山腳,多姆河附近的史東村村外不遠處。
部隊前方,看著眼前被己方士兵圍住,此時瑟瑟發抖的金發男人,約翰眼中不由得閃過一抹疑惑,旋即轉頭看向了身旁的溫蒂:
“溫蒂,這什么情況?”
“回隊長,我老遠就看到這家伙在村口了,不過他看到我們過來立馬就跑,我懷疑他是盟軍的奸細,想要去通風報信,所以就讓人把他給扣下了!”
溫蒂得意洋洋的回答道,她可沒忘記己方這次過來是為了收買人心,從而破滅盟軍奸計的。
眼前這人雖然是一身窮苦農民的打扮,但這個頭怎么看都不像是農民家能養出來的,更何況對方一看到他們就嚇得逃跑。
所以對方肯定就是盟軍奸細無疑了!
哼哼,居然這么輕松就抓到了敵軍的哨兵,果然,我才是約翰準尉手底下最聰明的士兵呀!
如果自己能從這個奸細身上獲取到重要情報的話,到時候,約翰準尉一定會狠狠夸獎自己的吧?
想到這,溫蒂禁不住興奮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接著便毛遂自薦道:
“隊長,要不讓我來專門審問他吧,我之前跟其他人學過審問技巧,只要您把他交給我,不出半個小時,我保管能審的這個混球把今天穿的褲衩顏色都給說出來!”
盟軍的奸細?
開什么狗屁玩笑,這鳥不拉屎的小村子能有盟軍的人才見鬼了。
你沒看到人家已經都被你給嚇得尿褲子了嗎?
這不就已經說明人家分明就是個本本分分的村民么。
作為村民,看見你們這幫帝國狗過來的時候不跑那才叫有病!
再說了,我要他褲衩顏色有個屁用,你這白癡就算想功勛想瘋了,那你也不能迫害老實人啊。
你到底把人命給當成什么了,簡直就是混蛋!
看著被一群帝國狗圍在中間,此時被嚇得快要翻白眼的可憐男人,約翰一張臉頓時黑成了鍋底。
他先是狠狠地瞪了眼一頭霧水的溫蒂,接著便驅散了嚴陣以待的一眾士兵,來到了這位遭遇無妄之災的中年男人面前站定,隨后語氣溫和地朝對方開口道:
“這位老鄉,我手底下的兵不懂事,把你當成了盟軍奸細,我作為他們長官,在這里我首先要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哈。”
“……”
似乎沒想到,在盟軍口中,一向殺人如麻的帝**,居然會主動跟自己一個普通平民認錯。
聽到約翰這話后,這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當即便愣在了原地,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長官。
但隨后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接著便哆哆嗦嗦地不斷跟約翰磕起了頭,同時口中不斷喊出‘大人,不要殺我’之類求饒的話語。
同時還頗為用力,哪怕腦袋撞在石頭上流出了血,也沒敢停下來。
就好像自己一旦停下,面前這幫帝國的惡魔等會就直接開槍打死自己似得。
一時間空氣里滿是對方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音,讓約翰都禁不住感到有些牙疼起來。
溫蒂,看看你這蠢貨干的好事!
你他媽都把人嚇成什么樣了?
果然,帝國狗就是帝國狗,簡直沒一個好東西!
見壯漢充耳不聞,只是對著自己一昧的磕頭求饒,約翰的臉色頓時便難看到了極點。
但他也知道帝國的惡名在平民群體中一向如雷貫耳,想要用語言說服對方恐怕很難。
因此頭疼之下,他還是直接下令讓一旁的陸軍士兵將這男人給架了起來,隨后朝著已經尿褲子的中年男人露出了一個牽強的微笑:
“老哥,不要害怕,我們都是好人,是不會濫殺無辜的,這次過來,也只是路過,想要在貴地駐扎一夜,沒別的意思。”
“……長,長官,您不是來殺我們的嗎?”
“當然不是,盟軍已經被我們打退了,龍眼領已經成為了帝國的領土,不久后你們也會變成帝國的公民,咱們都是一家人,我們帝**怎么可能會對自家人動手呢。”
“我們這次只是按照上邊的命令來調查情況,并給史東村發布新的政策的,絕不會對平民下手,所以老哥你真的不用這么緊張,你就當我是你的一個遠方表弟就行,別那么害怕,我們真的是好人。”
見對方聽完臉上的恐懼之色漸漸消弭后,約翰便給架著對方的兩名士兵使了個眼色,讓對方把人松開。
隨后忍著強烈的尿騷味,親和地拍了拍這位可憐老哥的肩膀,跟對方聊起了家常:
“這位老哥,你是史東村的村民?今年多大了?有沒有結婚啊?”
“回大人,俺叫邁克,今年十六了,還沒有結婚呢,不過我爹說等他今年攢夠錢,明年開春就給俺和隔壁村的瑪麗說媒,嘿嘿。”
見約翰如此和藹,似乎真的沒有殺自己的意思,長得有些著急的老邁克也松了口氣,轉而撓著后腦勺憨憨的說道。
但很快,在想到帝**向來都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傳聞后,他臉上的笑容瞬間便凝固,額頭也開始不斷往外冒出冷汗。
在流到額頭上的傷口后,瞬間便產生無盡的痛意。
可面對著恐怖的帝**,他卻不敢擦汗,只得咬牙強忍著痛楚,壓根不敢叫喚一聲,生怕觸怒了面前這位大人物。
這他媽是十六歲?
就你這草率的長相,你說你今年四十了我他媽都信!
看著胡子拉碴,皮膚黑的和尼格都有一拼的邁克小伙,約翰嘴角忍不住一陣抽搐。
但他還是強忍住了吐槽的**,轉而笑呵呵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感慨道:
“十六歲好啊,十六歲正是結婚的好年紀,我要是沒參軍的話,我估計也跟你一樣在十六歲就結婚了,現在說不定孩子都生好幾個了。”
“不過相遇就是緣分,我看你就跟我挺有緣的,這樣吧,回頭等你明年結婚了,我一定讓人給你隨點禮,也算是為我部下今天的冒失舉動的賠禮,怎么樣?”
“不,不用,大人,真不用,我沒什么的。”
邁克緊張的連連搖頭,心頭也充滿了后悔。
什么隨禮,照著村里人對帝**的描述來看,這幫人不搶他媳婦殺他全家就不錯了。
畢竟帝**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怪物不是嗎?
要是他真答應下來,怕不是還沒等他明年跟心愛的瑪麗同房,他墳頭上的草都能有兩米長。
果然,自己就不該聽村里那幫混球的話,來田里抓泥鰍的。
年輕又年老的老邁克心頭滿是后悔。
“我給你的你就收著,都是自家人,別跟老哥我這么客氣,我也知道,你從盟軍那邊聽過很多對我們帝**的污蔑,不過我要告誡你的是,你聽到的那些都是謠言,而謠言是最不可信的。”
“人吶,還是得相信自己的眼睛才行,比如現在,你還覺得我像壞人嗎?”
約翰一臉和藹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語氣里滿是自信。
他覺得在自己這般親近的表現下,這位史東村的村民一定能感受到他的儒雅隨和才對。
畢竟他雖然穿著一身帝國狗的皮,但他本質上可是一位熱情又善良的盟軍。
而這份本質,作為王國村民的這位好小伙,應該肯定能夠理解他才對。
然而聽到這話的老邁克,卻并沒有和他預想中的那樣認真搖頭,而是惶恐地看了看身旁兩名怒視著他的士兵。
在看到這兩人的眼神,仿佛是在說,他膽敢點一下頭,他們就會立馬讓他見識到帝國的槍子是什么滋味后。
于是老邁克便強行遏制住了點頭的**,轉而把腦袋搖的飛快,從而表示自己對這位長官話語的認可。
隨后似乎覺得這么無法表現自己的忠誠,于是邁克靈機一動當即便補充道:
“大人,您跟那幫該死的盟軍完全不一樣,您和您的士兵都是好人,頂好頂好的人,您就是帝**中最忠誠的長官,真的!”
我是帝國最忠誠的長官?
不是,你他媽不會說話就別說,信不信我告你誹謗啊!
約翰心頭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劈頭蓋臉罵對方一頓。
但看著對方眼神中的哀求和恐懼,他心頭的怒氣瞬間便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無奈。
面對這個年齡比他小了七歲,在前世的他眼中,只能算是個孩子的邁克,他又能說什么呢。
更何況對方也不知道他和那些出身于貴族派系,已經習慣燒殺搶掠的帝國陸軍士兵不同。
而且除卻前世他所在的國家外,縱觀歷史,無論哪個朝代,任何平民在遇到士兵時,會不由自主地產生恐懼也是理所應當的。
這是暴力的威懾性及國家當前制度的影響下,必然會產生的一個結果,也是所有人都知曉的常識。
即便自認為來自文明社會的他,很清楚自己的觀念不適用于這個時代,而欺負弱者也只會讓他感覺自己是個畜生,他也發自本能地抗拒這種行為。
但歸根結底,眼下的他是無法改變這種大勢的。
他能做的只有順從這個世界的規則,然后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對其做出一些改變。
畢竟,個體反抗的聲音在面對以集團為核心的資本主義時,往往都會被恐怖的暴力所吞噬,消亡。
而想要在這個以人際關系,貴族,力量等元素為核心的游戲世界里生存下去,他就總得讓自己變得合群才行。
他總得學著接受。
想到這,約翰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才深刻地體會到。
他恐怕是這個世界里最孤獨的那個人。
沒有人能夠理解他此時的煩惱。
只是,但愿自己未來某天能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道路吧。
約翰搖了搖頭,壓下了心頭繁雜的思緒,他有些煩躁地揮了揮手,吩咐士兵給邁克治療下額頭的傷勢。
沒有顧忌溫蒂疑惑的呼喊聲,他便沉默著朝前方那近在咫尺的史東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