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棠冷著一張臉,走向姜姨娘。
腳步很輕,可每一步都重重踏在姜姨娘的心上。
讓她呼吸困難,眸底流露出害怕,本能地往后退,忘了臉上的疼。
很快,她的退路被一棵樹擋住。
葉初棠已經逼近,一把掐住了姜姨娘的脖子。
“我留你的命到現在,是不是太寬容了?”
冰冷的話語鉆入姜姨娘的耳朵,讓她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她后悔了。
后悔口不擇言,激怒了早就對她不滿的葉初棠。
窒息感襲來,頸骨摩擦的聲音響起,嚇得她小便失禁。
騷臭味蔓延開來。
葉初棠嫌惡地松了手。
渾身無力的姜姨娘跌落在地,一臉著地的姿勢。
穿透臉頰的發簪被堅硬的土地頂出一些,給她造成了二次傷害。
劇痛襲來,她慘叫出聲。
葉初棠蹲下身,抽走染血的簪子,打落了姜姨娘滿嘴的牙齒,還將她毒啞了。
“知道我為什么不殺你嗎?因為絕望地活著,才是懲罰。”
說完,她用姜姨娘的衣裳將簪子擦干凈,戴回頭上。
然后對吳成剛說完,“走吧,誰敢掉隊,就拿鞭子使勁抽!”
“是,祁夫人。”
吳成剛留下兩人看守東西,帶了兩頓的干糧,前往葉初棠所說的河流。
天氣越來越熱,天空開始飄焚燒過后的草木灰。
灰黏在流汗的臉上,難受又難看。
卻沒人理會。
大家都只想趕緊離開,以防山火燒過來,葬身火海。
姜姨娘受了傷,又被葉初棠嚇得腿軟,走得最慢。
于是,抽鞭子的聲音時不時地響起,大多數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鞭鞭見血,卻又不會傷及性命。
剩下的鞭子,落在了葉靖川的身上。
他一直抱著葉思音走,腿像灌了鉛似的,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若不是朱蓉在一旁幫襯著,葉思音早就摔出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河邊,葉靖川直接累得昏死過去。
朱蓉將身上僅有的一只碧玉耳墜拿給吳成剛。
“官爺,請你讓大夫給音兒看看,再這么下去,怕是要一尸兩命。”
她曾經小產過,知道以葉思音現在的情況來看,孩子十有**保不住。
但只要有一線機會,她都要試試。
吳成剛看著成色極好的耳墜,十分心動。
但他沒有收,而是看向葉初棠。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的流放之路會發生什么,他可不敢為了蠅頭小利得罪一個神醫。
葉初棠不用把脈,就知道葉思音的孩子已經流掉了。
葉思音在確定自己有孕之前,和趙青書玩得很瘋,造成了胎象不穩。
若好好地臥床靜養,她是能生下孩子的。
可她每日要走幾十里路,孩子注定保不住。
今天的意外,不過是將她滑胎的時間提前了而已。
所以,葉初棠朝吳成剛點了點頭。
吳成剛美滋滋地收下耳墜,讓隨行的大夫給葉思音把脈。
葉思音蜷縮著身體,用力捂著肚子,疼得渾身顫抖。
大夫得了吳成剛分給他的好處,來到葉思音面前蹲下,給她把脈。
但她的身體太緊繃了,摸出的脈象不準。
“葉姑娘,放松。”
葉思音也想放松,但她太疼了,身體不受控制。
朱蓉連忙安慰,“音兒,你忍一忍,大夫沒法把脈,就不能醫治你。”
葉初棠對既定的事實不感興趣。
她看向吳成剛,“官爺,讓你的手下沿著河道找一找水。”
河道雖然干涸了,但低洼處還有些濕氣,顯然是剛干不久。
所以,只要找到深坑就能找到水。
吳成剛讓兩個手下分別沿著上下河道去尋找。
葉初棠找了處陰涼之地,讓祁鶴安拿出肉干和水果,分給大家。
“我們今天中午簡單吃點。”
說完,她拿著吃食和藥膏走向陳少平。
陳少平已經不用拄拐杖了,但腿依舊不能用力。
流放路上和孩子一起坐板車,休息時才會一瘸一拐地活動一下。
翻一座山對他來說是一件很難的事,這會腿疼得厲害。
祁卿玉正在幫陳少平捏腿,看到葉初棠過來,連忙起身。
“弟妹,又麻煩你了。”
說完,她接過了葉初棠地給她的吃食。
“一家人別客氣,我給姐夫治一下腿,不然傷勢會惡化。”
“好,辛苦了。”
葉初棠給陳少平的腿扎完針又敷了藥。
忙完離開時,祁卿玉問道:“弟妹,這次的山火,是不是皇上所為?”
葉初棠之前沿著山火的范圍跑了一圈,算出了起火點的位置。
是一個村子。
至于是意外引發山火,還是有人蓄意為之,暫時不得而知。
“不管是不是皇帝,都得由他來背鍋。”
祁卿玉笑著點頭,“皇上一次次對付祁家,就算他說不是,也不會有人信。”
“自作孽不可活!”
葉初棠的話音剛落,葉思音就崩潰地痛哭出聲。
“大夫,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所有人都朝葉思音所在的位置看去。
只見大夫搖了搖頭,“孩子已經沒了,你現在要做的是服藥,養身體。”
“他沒死,我能感受到他!”
朱蓉也不接受兒子的遺腹子沒了。
她一把抓住大夫的衣襟,怒吼道:“你故意不救音兒,想讓趙家斷子絕孫對不對?”
大夫一把推開朱蓉,臉上浮現怒意。
“趙夫人,孩子已經滑胎了,你若不信,另請高明。”
他的醫術雖然很一般,但孩子有沒有保住,還是能看出來的。
朱蓉心里清楚大夫沒有說謊,只是沒法接受事實。
她看向罪魁禍首,沖上去將葉老夫人推倒在地。
“你個死老太婆,害死了我的寶貝孫子!”
葉老夫人摔在滿是鵝卵石的地上,疼得“哎喲哎喲”地叫喚。
她不敢背鍋,立刻看向葉初棠。
“這她故意不救音兒,還會害她小產的!”
葉初棠摸了摸頭上的簪子,笑得見牙不見眼。
“葉老夫人,你說是誰害葉思音小產的?再說一遍,我沒聽見。”
雖然她是故意不救的,但也不會讓這老太婆倒打一耙。
葉老夫人被葉初棠的動作嚇得咽了咽口水,立馬移開了視線。
“我……我沒說什么。”
葉初棠看著秒慫的老夫人,冷哼。
“我沒有不打老人的壞毛病,以后說話掂量著點。”
說完,她看向傷心得幾欲暈厥的葉思音。
“看準了罪魁禍首再咬人。”
葉思音將這話記在了心里,徹底恨上了葉老夫人。
若不是死老太婆撞了她,她就不會滑胎!
想到這,她忍著絞痛,看向大夫。
“麻煩大夫給我開點藥,我想養身體。”
雖然沒了留在定州的可能,但以她的姿色和才情,嫁個好男人不難。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養好身體!
大夫是官差,有義務給流放的犯人治病,點了點頭。
但他帶的藥材留在了山谷邊。
“葉姑娘,等拿到藥材,我再給你開方子。”
“謝大夫。”
葉思音剛謝完,就疼暈了過去。
當葉初棠回到樹下休息時,祁宴舟正忙著和定州云縣的官差和百姓一起砍樹。
之前。
他讓孫楚回來喊人,自己則去了就近的云縣。
山火的面積太大,武功高不頂用,得人多才行。
結果走到半道,就遇到了拿著砍刀和鋸子來救火的附近百姓。
住在山邊的百姓都知道,山火是撲不滅的。
只能將外圍的樹砍倒,做成隔離帶,阻止火勢蔓延。
祁宴舟向百姓自報了姓名。
他的聲望如今傳遍了北辰國,是百姓心目中的新帝人選。
當百姓知道眼前的翩翩公子就是戰神祁宴舟后。
驚喜之余,也放了心。
立刻聽從他的吩咐,有條不紊地砍樹。
隨后,云縣的官差也來了。
官差原本只是來查看山火的情況。
結果被祁宴舟幾句話架得下不來臺,一邊讓百姓回家取砍樹的工具,一邊回城去叫更多的人。
等韓沖找到祁宴舟的時候,他正在用砍刀砍樹。
不管多粗的樹,在內力的加持之下,砍一刀,倒一棵。
官差將砍斷的樹往山火的方向拖,百姓則用鐮刀割樹下的草和灌木。
所有人都揮汗如雨,和山火搶時間,合作得很是默契。
韓沖見祁宴舟的臉色有些不太正常,快步上前,將腰間的水囊遞過去。
“祁公子,你休息一會,我來。”
說完,就奪走了祁宴舟手里的刀。
祁宴舟的衣裳被汗水濕透,臉上反正不正常的潮紅,氣息不穩。
為了節省砍樹的時間,他每一刀都用了內力。
如今,內力枯竭,氣息紊亂,雙眸里滿是紅血絲。
他知道強撐下去,可能會誘發火毒,便點了點頭,接過水囊。
百姓和官差知道祁宴舟的辛苦,沒人不滿。
祁宴舟只喝了兩口潤喉。
韓沖看出祁宴舟在給他留水,說道:“喝吧,我還有。”
他從懷里拿出一個蘋果和兩個包子,扔給祁宴舟。
“先墊下肚子。”
祁宴舟確實餓了,也就沒客氣。
吃飽喝足,他終于緩過來了,和韓沖一起砍樹。
他沒敢再動內力,砍一棵粗樹要好多刀。
韓沖看到后,連忙說道:“祁公子,粗的交給我,你砍細的。”
“好,你累了就換我。”
兩人分工合作,砍樹的速度飛快,官兵和百姓都快忙不過來了。
每個人都累得不行,卻在咬牙堅持。
皇天不負有心人。
在山火燒過來之前,五百多人終于將迎風那面的隔離帶砍出來了。
所有人都累癱一般躺在地上,任由炙熱的陽光炙烤身體,漂浮的黑灰落下,連動彈一下都難。
可就算再累,官差和百姓嘴角的笑意也沒下過去。
靠在樹干上的祁宴舟看向一旁的韓沖,問道:“阿棠他們還好吧?”
韓沖點了點頭,“都挺好的,孫公子也按照你的吩咐去叫人了。”
他離開山谷的時候,孫楚還沒離開。
但他耳力好,聽到了幾句孫楚和葉初棠的對話。
“祁夫人好像對山火的范圍很了解,給地圖做了標記,讓孫公子帶走了。”
祁宴舟聽完,腦海里浮現“鬼盜”二字。
他站起身,“時辰不早了,回吧。”
韓沖的胳膊都快提不起來了,用背蹭著樹皮,慢悠悠地起身。
他讓手下將馬給了祁宴舟。
“祁公子先回,我還得去牽馬。”
他的馬被綁在初見祁宴舟的地方,離這里有二里路。
韓沖離開后,祁宴舟就和官兵百姓道別,策馬回山谷。
山谷只有留下的東西,沒有人。
看守的押送官差向祁宴舟傳達了葉初棠留下的話。
“祁公子,翻過前面那座山后,祁夫人給您留了標記,順著標記過去就能找到一條河,所有人都在那里,您先過去,這些東西等韓大人他們回來再帶過去。”
祁宴舟想著之前都離開得匆忙,山谷里還有留下的東西,就去了一趟。
然后帶著做飯的工具和發蔫的菜去找葉初棠。
當噠噠的馬蹄聲響起,所有人都朝進河道的入口看去。
葉初棠看到臉上糊滿草木灰的男子,立刻起身。
“阿舟,怎么就你回來了?”
祁宴舟滿身汗臭味,還臟兮兮的。
他怕熏到葉初棠,在離她較遠的地方站定。
“韓沖他們一會就來,防火很成功,沒有傷亡,這河里有水嗎?”
身上粘膩得很,想沖洗一下。
吳成剛連忙說道:“有,上游有個很深的水坑,還有些水。”
這話讓祁宴舟蹙眉,“活水還是死水?”
若是死水,就表示數量有限,不能隨意取用。
“是死水,我讓手下去找其他水源了,應該會有好消息。”
葉初棠從包袱里拿出一套干凈的衣裳遞給祁宴舟,又將水桶遞給他。
“你去洗一洗吧,一會韓大人他們回來都得洗。”
祁宴舟知道葉初棠敢這么說,就是篤定還有其他水源。
他放心地接過水桶和衣裳,朝上游而去。
路過葉思音身旁時,他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
卻沒興趣知道發生了什么,大步離開。
葉思音發起了高燒,時而昏迷,時而清醒,狀態很不好。
自從知道她小產,朱蓉就沒再管過她,甚至恨她害死了兒子的遺腹子。
受傷嚴重的姜姨娘用濕的巾布給她敷額頭,防止她的腦子燒壞。
姜姨娘焦急地看著入口處,期盼韓沖他們趕緊帶著留在山谷的東西回來。
好讓葉思音用上藥,快點好。
沒一會,噠噠的馬蹄聲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