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舟接過孔知州遞過來的一摞罪證,粗略地數了一下。
將近一百張紙,數量驚人。
從趙思睿發現誰家鋪子生意好,將其占為己有。
到他看上哪家姑娘,無視對方是否愿意,直接搶進王府當侍妾。
再到他心情不好之時,便會拿無辜的百姓出氣,肆意打殺。
最可惡的是,庸王為了讓兒子有足夠的銀錢花天酒地,動過朝廷的賑災銀。
“啪!”
祁宴舟將厚厚的一摞罪證拍在桌上,俊逸的臉上布滿怒容。
“沒想到孔大人參奏的那些,不過是庸王府作惡的九牛一毛。”
劉刺史連忙解釋道:“庸王是皇親國戚,若孔大人的奏折寫得太過,恐有藐視皇威之嫌,會被治罪。”
祁宴舟很清楚,昏庸的皇帝干得出這事。
他將面前的茶一飲而盡。
“皇上現在想得民心,是孔大人上奏折的大好時機,將這些罪證全部呈上,再加上庸王暗殺我,皇帝定會剝奪他的封號,讓其承擔作惡的代價。”
祁宴舟說得很有道理,孔知州卻拒絕了。
“祁公子,我希望扳倒庸王,獲得民心的人,是你。”
皇帝壓根不在乎冀州,就算冀州變了天,他也不會知道!
祁宴舟有些意外孔知州的想法。
他還以為掌管冀州的三人,只是想借他的手,對付庸王而已。
沒想到他們是在站隊!
“孔知州盛情難卻,我便如你所愿。”
其實,祁宴舟原本就沒打算讓皇帝摻和庸王這事。
國璽在他手里,只需攔下孔知州的奏折,寫一張剝奪庸王封號貶為庶民的圣旨就好。
等以后國璽被盜的事曝光,能將讓給皇帝的功勞拿回來。
但孔知州的話,讓他想到了更好的辦法。
“麻煩孔大人派人去客棧,將韓大人叫來。”
皇帝最近焦頭爛額的,并沒有將韓沖手里“如朕親臨”的令牌收回去。
這個令牌足以讓庸王失去一切,得到應有的懲罰。
皇帝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將韓沖如何,畢竟他沒有做錯。
孔知州看向師爺,“派人去請韓大人。”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成了祁宴舟的人。
韓沖做事,代表的不是皇帝,而是祁宴舟!
師爺離開后,祁宴舟問道:“三位大人打算給庸王府一個什么結局?”
孔知州不假思索地回答:“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劉刺史和張將軍贊同地點頭。
“無規矩不成方圓。”
“那就今晚做好準備,明日公開審理。”
祁宴舟說完,將面前一摞罪證還給孔知州。
“案子太多,不可能一一審理,將最嚴重的三件挑出來。”
孔知州對這些案件很熟悉,很快就拿出了三張紙。
“人證和物證,我明日會準備好。”
幾人商量了一下審案的細節。
還沒商量完,官差就帶著和江湖人聯絡的袁巍來了。
他是袁老爺子的嫡子,也是庸王妃最喜歡的侄子。
袁巍替庸王府干過不少見不得光的事,也拿到了不少好處。
偶爾失手,也有庸王府護著。
所以,就算被強硬地帶來知州府,他也一點都不慌。
“孔大人,你抓錯……”
他囂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孔知州打斷。
“大膽刁民,見官不跪,乃藐視公堂,來人,打二十大板!”
話音剛落,衙役就一腳踢在袁巍的腿彎處。
袁巍的膝蓋咚地一聲跪在地上,疼得他慘叫出聲。
下一瞬,他又被踢得趴在地上。
板子重重地落下。
啪啪啪!
皮開肉綻。
庸王妃被官差帶來公堂時,袁巍的衣裳已經被鮮血染紅,昏死過去。
最后一板子落下,血珠四濺。
有幾滴落在庸王妃的華麗的衣衫上,猶如雪中綻放的紅梅。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熏得她幾欲作嘔。
“你們干什么?這是要屈打成招嗎?”
孔知州面無表情地解釋道:“王妃誤會了,袁巍見官不跪,藐視公堂,本官只是依律嚴懲。”
這話讓庸王妃清楚地知道,掌管冀州城的三人,要和庸王府撕破臉了!
她立刻看向坐在公堂旁的祁宴舟和葉初棠。
肯定是這兩人授意的!
那群江湖人不是很厲害嗎?怎么就沒能殺了他們!
葉初棠對上庸王妃憤恨的眼神,問道:“沒能殺了我們,王妃很生氣啊。”
庸王妃被戳破心思,眸底的慌亂之色一閃而過。
“祁夫人得罪人,遭了禍,與本妃何干?你可知誣蔑皇親國戚,是何等大罪?”
庸王不受重視,只上了皇家玉蝶,沒有封誥命。
只能用“皇親國戚”來彰顯自己的身份。
葉初棠連皇帝都不放在眼里,豈會在意他的“親戚”。
她看向孔知州,“是誣蔑還是事實,孔大人會告訴王妃答案。”
孔知州向衙役使了個眼色。
“嘩!”
一盆撒了鹽的涼水澆在袁巍被打傷的背上。
袁巍慘叫一聲,醒了過來。
后背仿佛被凌遲,疼得他渾身顫抖,哀嚎不止。
“啪!”
孔知州用力拍了下驚堂木。
“袁巍,祁公子和祁夫人在靜安寺遭刺殺,是不是你指使的?”
袁巍忍著鉆心的疼,求助地看向庸王妃。
“姑母,侄兒冤枉,您一定要為侄兒做主啊!”
他敢死不承認,是因為江湖人講規矩,就算被抓,也不會出賣雇主。
庸王妃心疼地安撫道:“巍兒,如果你被冤枉了,姑母一定替你做主!”
說完,她怒視孔知州。
“孔大人,你大晚上的興師動眾,若不給本妃一個說法,本妃不會善罷甘休!”
孔知州點了點頭,對師爺說道:“將那幾個刺殺祁公子的人帶上來。”
“是,大人。”
很快,牢里的幾人就被帶上了公堂。
孔知州又讓師爺將幾個的供詞拿給庸王妃看。
“王妃,這些犯人不僅供述了袁巍今晚交給他們的任務,還交代了這些年和袁巍的‘合作’。
本官已經派人去取證了,很快就能知道證詞的真假,因事情和王妃有關,才會請王妃來一趟。”
這話讓庸王妃變了臉色,嘴唇哆嗦,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而袁巍被孔知州的話嚇得忘了疼。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犯人,慌張地質問:“你們是什么人?為何要誣蔑我?是不是受了祁宴舟的指使?”
祁宴舟看著誣蔑他的袁巍,嘲弄地輕笑了一聲。
“袁公子知道誣蔑我的代價是什么嗎?”
聲音很輕,語氣很冷。
落入袁巍耳里,每個字都化作重錘,敲打他的心臟,讓他無法呼吸。
“我……我沒有……”
嘴硬的話還沒說完,快步而來的韓沖就打斷了他。
“嘴硬不能改變事實,只會讓你萬劫不復!”
袁巍被韓沖駭人的氣勢鎮住。
他不敢再狡辯,也不能說真話,被憋得一口氣上不來,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孔知州見韓沖來了,連忙站起身,離開審案臺。
“韓大人,秦公子遇襲一事牽扯到庸王妃,下官官職低微,不配當主審,請上座。”
韓沖看了祁宴舟一眼。
待他同意后,一臉嚴肅地在審案臺前坐下。
然后拿出了皇帝給他的令牌。
孔知州看到之后,立刻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刺史和張將軍見狀,也隨之跪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緊跟著,公堂之上的衙役也下跪行禮。
庸王妃有些懵。
她覺得自己應該跪,但祁宴舟和葉初棠卻坐著沒動。
孔知州提醒道:“庸王妃,見令牌如見皇上,您需要行禮。”
庸王妃的嘴比腦子快。
“他們為何不跪?”
葉初棠輕笑出聲,“如果你想和皇帝撕破臉,也可以不跪。”
庸王妃當然沒這個膽子,立刻跪了下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行禮時,她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韓沖收起令牌。
“各位起來吧,本官奉皇上之命,肅清流放之途的不平事,還百姓一片青天,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孔知州向韓沖說了一下案子的進展。
“韓大人,我的屬下已經去取物證了,很快就能回來。”
韓沖看向昏死過去的袁巍,說道:“他是重點人犯,用辣椒水弄醒,本官要審問他。”
孔知州剛要答應,庸王妃就厲聲阻止。
“你們想屈打成招嗎?”
她既心疼袁巍,又擔心他熬不住折磨,和盤托出真相。
韓沖看著庸王妃,問道:“王妃愿意給袁公子擔保,他沒犯事嗎?”
庸王妃不知道孔知州是真能找到實證,還是在詐她。
所以,她不敢將話說得太滿。
“不用辣椒水,我能叫醒巍兒。”
她蹲下身,捂住口鼻,擋住令她作嘔的血腥味。
“巍兒,醒醒。”
推搡間,細長的指甲用力戳進袁巍的傷口里。
袁巍再次被疼醒,庸王妃的小聲警告落在他耳邊。
“閉緊嘴巴,不該說的別說,我若出事,就沒人救你了!”
袁巍疼得說不出話,虛弱地點了點頭。
他很清楚,姑母是袁家的支柱。
若她倒了,袁家會覆滅!
庸王妃得了袁巍的保證后,將沾染了血跡的長指甲藏進衣袖里,站起身。
“巍兒已經醒了,各位大人想問什么,問吧。”
韓沖對案子了解得不夠細致,讓孔知州來審問。
結果袁巍一聲不吭,當作沒聽見。
韓沖見葉初棠掩嘴打了個哈欠,不想再浪費時間。
“孔大人,上刑吧,若袁巍是被冤枉的,本官來擔責。”
這話一出,庸王妃就沒了阻攔的理由。
“上夾板。”
袁巍看著衙役手里的夾板,驚恐地搖頭。
“不要,我是被冤枉的,你們不能給我用刑!”
衙役無視袁巍的話,控制瘋狂掙扎的他,給他的雙手上夾板。
隨著繩子的拉緊,木棍用力擠壓手指。
十指連心。
袁巍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
“姑……姑母,救……救我!”
庸王妃被慘叫連連的袁巍嚇得臉色慘白,雙腳不受控制地往后挪了一步。
這時,孔知州派出去找實證的官差回來了。
他們不負所望,拿到了袁巍和江湖人勾結的證據。
官差雖然看不懂公堂的情況。
但他識趣地將找到的證據交給了坐在審案臺后的韓沖。
“大人,這些證據能證明袁巍經常收買江湖人,讓他們幫其作惡,其中就有今晚的刺殺。”
江湖人雖然講義氣,但也留了一手,以防萬一。
為了不連累家人,他們只能選擇背棄道義,出賣雇主。
韓沖看完能定袁巍罪的鐵證,說道:“將他們都帶下去,明日公開審理。”
說完,他看向庸王妃。
“有人證說,王妃和今晚的刺殺案有關,辛苦王妃在知州府待一晚。”
這話讓庸王妃徹底慌了。
“我是王妃,是冀州城的女主人,你沒資格軟禁我!”
韓沖拿出皇帝的令牌,笑著道:“別說王妃了,就算是王爺,我也有資格。”
他看向孔知州,“孔大人,麻煩你將庸王府圍起來,只準進不準出,尤其是世子趙思睿。”
“下官遵命!”
當孔知州派官差去圍庸王府時,葉初棠、祁宴舟和韓沖回客棧休息。
折騰了將近一個時辰,葉初棠困極了,沾床就睡。
次日。
吃早飯的時候,庸王府被官兵圍了的消息,傳遍了冀州城。
百姓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歡呼雀躍。
“還是祁公子厲害,剛來冀州一天,就解決了庸王。”
“誰讓世子爺不長眼,竟然去調戲祁夫人,活該!”
“調戲算什么,王妃還收買了江湖人,刺殺祁公子和夫人呢!”
“這家就沒一個好人,希望祁公子能大公無私,將他們按律嚴懲!”
客棧外,聚集了不少百姓。
祁宴舟知道這些話是百姓故意說給他聽的。
他吃完早飯,起身來到客棧門口。
“各位放心,庸王府不會再有作惡的機會,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聽到這話,百姓猶如吃了定心丸,頓時放下心來。
他們紛紛感謝祁宴舟替冀州城除了惡霸。
被庸王府禍害過的人,感激地跪下,給祁宴舟磕頭。
“若不是祁公子,我這輩子都沒機會拿回我的鋪子,謝謝!”
“能看到害我女兒的禽獸遭報應,此生無憾!”
“我可憐的兒啊,可以安息了!”
祁宴舟看著強忍悲痛的百姓,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家快起來,知州府馬上就要升堂了,都去看看吧。”
他剛說完,葉初棠就加了一句。
“記得帶點爛菜葉子、小石子和臭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