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高案臺和筆墨紙硯都準(zhǔn)備好了。
葉初棠立于案臺前,德公公上前幫她研墨。
膽子大點(diǎn)的,立刻湊上前來觀摩。
秦慕云拉著祁宴舟來湊熱鬧。
大家見向來事不關(guān)己的辰王都來了,立馬給他讓出最好的位置。
葉初棠掃了辰王一眼,拿起狼毫筆,沾上墨汁,提筆疾書。
邪魅狂狷的草書,躍然于紙。
都說字如其人。
大家卻沒辦法將大氣磅礴的字跡,和絕美嫻雅的葉初棠聯(lián)系在一起。
德公公拿起未干的墨寶吹了吹。
他原本想將詩念出來,結(jié)果因不識草書,只能作罷。
有人看出德公公的意圖,連忙念了出來。
“螢火。幸因腐草出,敢近太陽飛。未足臨書卷,時能點(diǎn)客衣。隨風(fēng)隔幔小,帶雨傍林微。十月清霜重,飄零何處歸。”
【注:杜甫《螢火》】
德公公聽得似懂非懂,問道:“葉大小姐為何會想到寫螢火?”
當(dāng)然是借用杜甫諷刺宦官李輔國,來諷刺你這個誤國貪權(quán)的大閹人啦!
這話,葉初棠自然不會說出來。
“昨夜見到了螢火蟲,就想到了這首詩,德公公不滿意?”
“滿意,本監(jiān)定好好珍藏。”
秦慕云雖是紈绔,卻也很有文采。
他看出葉初棠的詩不簡單,卻又捉摸不透真諦。
于是,壯著膽子問道:“不知葉大小姐能否為我也寫一幅?”
葉初棠看著耳尖泛紅的秦慕云,點(diǎn)頭,“給錢就行。”
葉靖川看出德公公不高興,連忙說道:“秦公子,實在抱歉,午宴的時辰到了。”
秦慕云雖覺遺憾,卻也沒有強(qiáng)求。
“行,有機(jī)會再向葉大小姐討要墨寶。”
當(dāng)大家散開,葉靖川讓下人撤桌案時,祁宴舟突然開口。
“葉尚書,本王也想要一幅葉大小姐的墨寶。”
他解下腰間的玉墜,遞給葉初棠。
“葉大小姐,這墜子抵十金綽綽有余。”
葉靖川看出辰王在和德公公叫板。
他不能讓葉初棠寫,也不能讓她不寫,眨眼間就汗流浹背。
“初兒,你看……”
葉初棠看了眼將皮球踢給她的慫包渣爹,推開遞到面前的玉墜。
所有人都以為她會拒絕辰王,結(jié)果……
“辰王殿下戰(zhàn)功赫赫,收復(fù)南疆,救了無數(shù)百姓,您看得上民女的詩字,是民女的榮幸,玉墜請收回。”
這話,是在明晃晃地打德公公的臉。
葉靖川氣得兩眼發(fā)黑。
這個孽女不把葉家毀了,不甘心是吧!
葉初棠才不管德公公怎么想,用行書寫下了辛棄疾的《破陣子》。
一個禍國的閹人,拿什么和保家衛(wèi)國的英雄比?
“王爺,請笑納。”
祁宴舟收了詩,詫異地看向葉初棠。
“沒想到葉大小姐竟然能寫出如此生動的軍中生活。”
“民女雖沒去過戰(zhàn)場軍營,卻聽過一些,王爺不嫌棄就好。”
“本王很滿意。”
這話落在大家耳里,有兩層意思。
一是對詩字滿意,二是對葉初棠滿意。
難道辰王要和德公公搶人?
葉靖川不知道辰王來湊什么熱鬧,一個頭兩個大。
他害怕出現(xiàn)爭女修羅場,連忙讓下人將案臺搬下去,準(zhǔn)備開宴。
“初兒,你先回后花園,等宴席擺好,為父再去叫你。”
葉初棠點(diǎn)頭,“行。”
她離開后,德公公看向祁宴舟。
“沒想到舞刀弄槍的辰王,也喜歡附庸風(fēng)雅。”
“德公公是不是忘了,本王在被重用之前,也是紈绔。”
祁家是北辰國的開國武將,以國號“辰”被封為異姓王,世襲罔替,永不褫奪封號。
隨著江山穩(wěn)固,皇家就開始猜忌擁兵的祁家,甚至暗中下黑手。
導(dǎo)致祁家子嗣不豐,單脈相傳。
于是,祁宴舟的祖父為保住祁家,主動卸了兵權(quán)。
他的父親繼承爵位后,更是縱情聲色,花天酒地,當(dāng)閑散王爺。
到了祁宴舟這一輩,嫡長子祁書硯從文,考上進(jìn)士后去了苦寒之地當(dāng)父母官。
而身為嫡次子的他,從出生就被當(dāng)成紈绔來養(yǎng)。
少年意氣,附庸風(fēng)雅,京城一霸。
若不是十四歲那年,因救人而意外暴露武功,被皇帝“重用”。
他的紈绔之名,較之秦慕云,定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德公公看著本該早死的祁宴舟,皮笑肉不笑。
“王爺?shù)娘L(fēng)流過往,本監(jiān)自然記得一二。”
祁宴舟挑眉,“聽聞德公公要娶葉二小姐當(dāng)對食,可是真的?”
太子聽到這話,拳頭都捏緊了。
他是真的很喜歡葉安靈,但更愛江山。
德公公捏著蘭花指,抵在唇邊笑,并沒有回答。
葉靖川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大喊一聲,“開宴。”
丫鬟小廝連忙擺桌子,上菜。
沖散了緊繃的氛圍。
賓客依次根據(jù)自己的官位,以及關(guān)系的遠(yuǎn)近,八人一桌。
所有人落座之后,葉靖川將葉初棠帶來,鄭重地介紹給所有人。
“這是小女葉初棠,她因身體不好……”
葉初棠見葉靖川將她會作詩題字都當(dāng)成他教導(dǎo)有方,暗暗翻了個白眼。
實在聽不下去的她,打斷口若懸河的葉靖川。
“爹,大家都知道我在鄉(xiāng)下過的是什么日子,我長成如今模樣,和您真的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您就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怪尷尬的。”
葉靖川:“……”
他能一巴掌打飛這孽女嗎?
葉初棠看著葉靖川難看的臉色,心情愉悅。
“爹,德公公說女兒是真性情,您肯定不會怪我說話太直吧?”
不是愛舔老太監(jiān)嗎?
那就讓你舔一嘴臭狗屎!
葉靖川壓下怒火,輕咳一聲緩解尷尬后,跳過了話題。
“初兒,今日大家是為你而來,你敬大家一杯。”
丫鬟頂著壓力給葉初棠送酒。
葉初棠也沒扭捏,端起了酒杯。
“小女先干為敬!”
雖然酒沒問題,但她還是借著衣袖的遮擋,倒進(jìn)了空間的垃圾桶里。
葉靖川見葉初棠沒再作妖,松了一口氣。
他又道:“初兒,你去給太子殿下,辰王殿下以及德公公,單獨(dú)敬一杯酒。”
“爹,女兒不善飲酒,如果您不怕我喝醉之后,在大庭廣眾之下發(fā)酒瘋,我就去了。”
葉靖川:“……”
他究竟生了個什么玩意?
“如果三位貴人不嫌棄,你可以以茶代酒。”
葉初棠立刻甩鍋。
“太子殿下,辰王殿下,德公公,我爹讓我問問,你們嫌棄我以茶代酒嗎?”
三人看著故意的葉初棠,難得的異口同聲。
“不嫌棄。”
葉初棠走到上桌旁,依次給三人敬茶。
敬完,她就回了后花園。
德公公看著她的窈窕的背影,眸底滿是興味。
等葉靖川過來敬酒時,他暗示道:“葉尚書真是養(yǎng)了個好女兒。”
“初兒在鄉(xiāng)野長大,不受拘束,性子跳脫,沒惹德公公厭煩就好。”
“京中貴女多教條,難得看到真性情,本監(jiān)甚悅。”
“承蒙德公公不嫌棄,是初兒之幸。”
秦慕云聽到這話,差點(diǎn)惡心吐了。
他剛要替葉初棠說話,祁宴舟就往他的嘴里塞了個豬蹄子。
“別著急,好戲在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