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淵洪流之中。
云湖龍君一邊挨著雷劈,一邊認真的記著陳年所說的話,生怕漏掉一個字。
以他的目力,前方的山門早已被他看在眼中。
但陳年沒有吩咐,云湖龍君便裝作看不見,任由前方的老牛帶著自己向著那山中走去。
東南高山之上。
一眾術士已經在這里站了足足三個時辰。
看著那越來越近,卻毫無變向跡象的烏云,一臉陰鷙的常滿屠抬了抬手,吩咐道:
“云湖龍君,真當我三陰山是好欺負的?”
“魯劊,立即啟動護山法陣,讓門中弟子全部離山。”
“不愿意走的,都撤到秘境去,至于想走的...”
常滿屠一雙三角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冷聲道:
“全都給我投到血河之中,讓他們為山門盡最后一份力!”
中年男子魯劊聞言渾身一抖,作為日常主事,三陰山弟子都是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不過。
若真是按師傅的吩咐去做,三陰山的兩千余弟子怕是十不存一。
他猶豫了一下,拱手道:
“師父,真要做到這一步嗎?”
常滿屠猛然回頭,看了他一眼,陰聲道:
“若是再讓我聽到你問出這么蠢的問題,我不介意讓你親自去主持萬魂玄煞陣。”
魯劊頓時冒出了一身冷汗,他匆忙行了一禮,急聲道:
“弟子這就去辦。”
萬魂玄煞乃是三陰山最外圍的一層防護,也是最殘忍的一種。
乃是以最殘酷的刑罰,將活人剝皮扒骨封入陰木樁之中,然后活生生的將其釘入山脈之中,以其沖天怨氣與三陰山中的煞氣相合,養出鬼煞。
這三陰山上上下下釘下了足足十萬陰木人樁,歷經千年輪轉不休,才形成了這么一道萬魂玄煞陣。
主持萬魂玄煞陣,那是常滿屠說的好聽,實際上是將人做成主樁,釘入那最重要的陣眼之中。
魯劊非常了解師父的脾性,常滿屠向來心狠手辣,說到做到。
即便他是山門主事,若是再膽敢多說兩句,常滿屠也會毫不猶豫的將其做成人樁。
他絲毫不敢停留,化作一道烏光便向著山門而去。
法壇之上。
面無表情的陳年眼神突然一凝。
兩千里外那本就怨氣沖天的山門之上,不知發生了何事,突然間血光大盛,煞氣升騰。
那濃重的怨氣和煞氣,甚至在山門上空,形成了一片厚厚的陰云。
那陰云在血光的映照之下,泛起一片詭異的暗紅色的光芒,掛在空中如同一攤攤污血,僅僅是看上一眼,竟讓陳年隱隱有一種想要作嘔的感覺。
“終于發現了嗎?”
陳年手上輕輕一動,拂塵微揚,將法壇之上的三清鈴勾起,懸浮在半空之中。
“行動愈發困難了。”
陳年看了一眼在空中浮沉不定的三清鈴,眉頭微微一皺。
“沒想到當時妄言,要將九萬里蕓蕓眾生一肩挑之,如今卻是一語成讖。”
十數日以來,隨著云湖之水不斷涌出,他身上的壓力越來越重。
特別是最近幾日,他站在這法壇之上一動不動,甚至連說話都少了。
不是他不想動,而是已經到了快要動彈不得的地步了。
走水至今行了七萬里有余,那云湖之水也沿著畫卷,流了整整五萬里之遙。
即便是有星君法意護持,有此重壓在身,也不是他現階段能夠承受的。
也是因此,他才將桃杖、法劍、包括那葫蘆都留在了那群山之中。
就算不留在那里,按照他現在的狀態,他也用不了。
“擲火萬里,流鈴八沖。”
“如此,便有勞星君了。”
陳年看著三清鈴,伸手整理了一下衣冠,對著法壇緩緩伏下身軀。
他現在只希望到龍君入海之時,他還有余力能將上清十一大曜燈儀完成。
“臣聞:位居執法之嚴,名記熒惑之重。入太微而受制,參炎帝以乘離。”
東南,三陰山。
怨氣沖天,血云籠罩,三重護山大陣已經提前開啟。
后山的一處崖壁之前,魯劊看著周圍僅剩的不到兩百的弟子,臉色無比的難看。
他還是高看了門中弟子的德行,十不存一,這哪里是十不存一。
一聽說山門有難,需要外出暫避風頭,這百人之中,愿意留下的還不足五人。
尚未復命,魯劊就已經能夠想到,常滿屠看到此番景象時的情景。
他面色陰晴不定的站在原地,靜待著山門秘境的開啟。
三陰山秘境,雖比不上那些大門大戶所占據的洞天福地,但也算得上是于法界之中獨占一方。
內中各項修行條件,都遠超于外界,唯一的遺憾,就是缺少了那諸多的煉法材料。
在魯劊身后,一眾弟子看著那處崖壁,面上非但沒有避難的恐懼,反而盡是激動之色。
什么云湖龍君,什么走水化龍,對他們來說實在太過遙遠了。
山門有難,對他們來說更像是一個篩選忠誠與否的測試。
世間山門世家,避世的、自封的、甚至包括被屠的都有不少,但還從未聽說過哪家山門,能被人直接破了秘境的。
一旦進了秘境的大門,他們便是三陰山真正的核心弟子。
即便是云湖龍君打上門來,也不可能一直守在這里,一旦秘境再次開啟,三陰山重返山門,他們可能就是下一個魯主事。
要是往常,秘境十年方納新一次,還只有門中最頂尖的弟子才能進入,何曾有過如此機緣。
就在一眾弟子翹首以盼之時,魯劊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周圍似乎有些莫名的燥熱。
剛開始他還以為是因自己內心煩躁所致,但仔細感受之下卻又不是。
他左右看了一下,發現不知何時,身后的弟子身上,冒出了細密汗珠。
“不對!”
魯劊心中一驚,三陰山常年被怨氣和陰煞之氣籠罩,陰冷無比,何時有過出汗的時候?
他猛然抬起頭望向天空,卻發現那怨氣、煞氣和血光交織在一起的血云,不知何時變換了顏色。
一片丹霞朱光映照而下,那如同污血一般血云正在變得透明。
也正是此時,那崖壁之上,忽然有道道波紋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