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中旬,二哥出現了長達五天的意識混亂,抑制劑幾乎完全失效……”
楚瑤抿住唇,下意識扭開臉。
她在排斥,她不想聽楚煜說話。
仿佛知道她在逃避什么,楚煜沒給她任何機會,
“我們在盛京的處境,并不像你以為的那么好。這也是為什么,上個月,我和他會出現在盛海。”
“11月月末,他的情況越來越差,我不得不用秦野這個擋箭牌。把秦野從法國召回,只是為了制造一個,能夠順利出行盛海的借口。”
那次恐怖襲擊之后,司丞的一舉一動被多方勢力監控。
有人想他死,有人怕他死,就是沒人肯放他離開盛京。
加之,當時由司丞主持的分區隔離計劃施行在即,不論是司丞,還是楚煜,都不可能以私人行程為由,離開國家安全部的地下基地。
“在那種情況之下,除了祁璟,沒有其他人能幫二哥。”
盛海是祁家的地盤,整個東南沿海的駐軍部隊,幾乎都在祁家手里。
以司丞當時的情況,除了去盛海,沒有第二個選擇
其實,當時的他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一旦司丞畸變,就由祁璟出面,對外說司丞已經被他親自處決。
再通過祁璟外祖父家在北蘇的能量,把司丞送出國。
“那天晚上,你跟二哥在臥室里……”楚煜停頓了一下,舌尖頂在上齒尖,感覺到痛,才繼續:“我跟祁璟就守在外面的客廳。”
為什么守在外面,大概是怕司丞會再次陷入意識混亂,不受控制發狂,甚至畸變。
明知道司丞很危險,出于私心,他們都沒管當時的楚瑤,是否會因此受到傷害。
“很抱歉。”將她抱入懷中,楚煜低聲說了好幾遍,“很抱歉。”
那晚,司丞的情況并不好,好幾次差點失控。
楚煜不清楚,他最后是怎么克制住狂躁的意識,從臥室里走出,甚至還留了一線意識,叫祁璟打暈打他。
后半夜,他們秘密送司丞離開,一直等到他的情況平穩下來,才趕回酒店,著手處理楚瑤的事情。
聽到這里,楚瑤整個身體都有些發麻,從皮膚到骨骼,細細密密的,不痛,但很難熬。
重生以來,被她刻意忽略的細節,忽然一幕幕出現在她眼前。
……
上一世,她沒有那天晚上的任何記憶。
第二天醒來,第一時間逃離酒店,去警局報警。
她對司丞沒有任何印象,也沒有見到,像這一世那樣,特地在套房客廳等自己的楚煜和祁璟。
原本,楚瑤只以為,是她離開酒店的節點,存在時間差。
這一世,她洗了個澡,在酒店待得時間更久,所以等來了楚煜和祁璟。
上一世,她沒洗澡,所以沒跟他們撞上。
事后他們發現她走了,估計也不會太在意。
她甚至惡意揣測過,自己報警的事,大概率也是被他們壓下去。
又或者說,以司丞的保密級別,普通警察根本無權調查他,就算調查,以楚煜的腦子,也不會留下任何證據。
這也是為什么,重生回來后,楚瑤沒有報警,甚至一開始就表明自己的身份,并且心安理得的收下他們的補償金。
因為,她沒有辦法。
上一世,她已經吃過這個苦了,對方僅僅只是個醫院急診中心的副主任。
身份和階級的懸殊,有時候就是一種原罪。
可現在。
楚煜卻告訴她。
司丞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出現畸變初期的精神暴動。
楚瑤忽然意識到——
以司丞的性格,還有他一貫的行事作風。
就算礙于身份敏感,他可能會讓楚煜出手,壓下她報警的事。
但事后,他們一定會調查她的背景,就算不出面幫她,也應該會在私下做出補償。
那件事……更不會鬧到醫院和學校。
可他們在上一世,卻什么都沒做。
所以。
是不是可以這樣猜測。
其實那天晚上之后,司丞就已經畸變了。
國家安全部的部長突然畸變,多少勢力會陷入其中,以楚瑤的政治素養,她完全想象不出來。
只能大致猜測,楚煜和祁璟當時一定想盡了一切辦法,想要保住司丞。
司丞的突然畸變,多地區小面積村落性感染,12月的分區隔離計劃,盛京各方的政治博弈,“遠航”的掣肘,“深海”的威脅……
幾乎所有事情,都在12月集中爆發。
而沒了司丞的支撐,楚煜當時的處境,大概只能用腹背受敵,四面楚歌,這兩個詞概括。
等到他們想起她,分區隔離計劃也已經開始了。
李屹會在大雪災之后,出現在秦北村,可能就是他們想起她之后,給出的一點補償吧。
耳邊是楚煜低低的道歉,楚瑤閉了閉眼,勉強壓下心中的郁結。
說不難過是假的。
起因也許是一場誤會,可她確實是受害者。
人生大抵就是這樣,劫難的背后是另一場劫難。
他們不無辜,但拿命抵債了。
想到上一世,祁璟從未提起過司丞和楚煜,楚瑤的神色有些怔忡。
楚煜后來也死了嗎?
也是畸變?
她下意識抓住楚煜的手臂,推了推他,將他推開,又湊近他,踮著腳,看他的眼睛。
楚煜的眼睛很好看,除了熬夜勞累帶起的紅血絲,并沒有出現赤瞳。
突然被小姑娘推開,又被她撞了個滿懷,楚大秘涼了一秒的心,瞬間回暖。
見她目光認真,仔細查看他的眼睛,楚煜的嘴角微微上揚。
清俊冷淡是眉,彎出淺淺的弧度,“擔心我?”
楚瑤望著他,看了許久,最后只說了一句:“司丞會怎么樣?”
“大概會直接槍決,司家不會允許1所的收容實驗室帶走二哥。”
在盛京,想司丞死的大有人在,但絕對沒有一個人敢用這種方式折辱他。
楚瑤在聽到楚煜說的話后,呼吸錯了拍。
鼓噪的心跳聲,仿佛長在耳朵里,一下接著一下,沉悶地重擊。
“別難過。”楚煜抱著她,輕輕拍著楚瑤的后背,安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說不定,明天我也被感染了。”
“閉嘴。”楚瑤眉心緊蹙,有些討厭地瞪了楚煜一眼。
沒忍住,罵了他一句:“不會說話就少說話。”
又一次被“兇”了的楚大秘,低低笑出聲。
抱著人的手緊了又緊,笑聲隨著他胸膛震動,在機庫里蕩開一圈漣漪。
他說:“怕我死,心疼我?”
說完,他還得寸進尺,“這么心疼我,那你要不要也心疼一下小楚煜?”
哥哥們都吃飽喝足了,只有他這個老小,只嘗了一口味道。
這女人,實在是沒良心!
楚瑤就這么靜靜看著他,不說話。
可能是提前知道了楚煜的結局,也可能是看明白了,他在用插科打諢的方式安慰她。
而她現在的心情,除了難過,更多的是一種無能為力。
不是所有人,都像蔣潯光那么幸運,擁有特殊的體質,強悍的意志力,能夠對抗畸變病毒的入侵。
……
兩人都沒再開口。
楚煜老老實實抱著人,不像之前那樣蹭來蹭去。
楚瑤也老老實實被他抱著,沒踹他。
燭火明滅的機庫,陷入寂靜。
過了片刻。
楚瑤冷不丁開口:“差不多了吧?”
楚煜:“?”
“有點熱。”楚瑤扒拉了幾下,楚煜環在她身后的手。
楚煜聞言,話里有話:“你穿太多了,全脫了吧。”
楚瑤眼皮子輕跳,剛想踹他,整個人被他抱起來,跟扛沙包似的,被扛在肩膀上。
“你干嘛啊!”楚瑤踢著腿,連踹了楚煜好幾膝蓋。
這人跟沒感覺一樣,徑自往直升機后方的運輸艙走去。
用著一本正經的語氣,胡說八道:“公共場合公然脫衣,有傷風化,我們偷偷著脫。”
“你自己脫!”楚瑤氣結。
“好。”楚煜應得很干脆,“只要你喜歡,脫幾件都可以,脫光也行。”
楚瑤:“……”熱氣上臉,藏在防風面罩下的小臉一片緋紅。
楚煜:“獎勵你幫我脫襯衫。”
楚瑤沒忍住,又踹了他膝蓋一腳,罵道:“少獎勵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