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桔遲疑了片刻,馬上恢復了平靜。
“王爺事事周全,已然做好了萬全準備,臣妾十分敬佩。”
晟王也十分坦然,“這是皇后娘娘剛剛差人給我送來的,你幫我看看有幾分可信?”
皇后?
今日給自己送信的人是皇后?
那又為何會使用兩種完全不同的筆體?
“殿下真是說笑了,這樣有關國體的事情,殿下自然要同皇上、皇后娘娘商議。”
“嫂嫂還不知?今日是前宴,父皇、母后說來的是位郡王,他們不必出席,故而命我接待。”
“那要恭喜王爺了。”
晟王淺笑,“敢問嫂嫂喜從何來?”
姜桔不語,只是將信紙交還給晟王。
晟王接過,并未再看只是轉手將信紙扔進了炭盆里。
今日這場前宴,男官以晟王為尊,女眷以姜桔為尊,仿佛真有又回到了兩人聯袂生死的時候。
只不過這次的掀起的血浪是兩國的尊嚴。
“王爺金安!”
祁檸楚楚可憐的向晟王行萬安禮。
晟王抬手示意祁檸起身,鷹隼般的目光陡然鎖定在那副耀眼奪目的牡丹項圈上。
那猩紅色的花蕊詭異的波紋似有生命般四處蔓延。
祁檸被晟灼灼目光盯得臉頰微燙,害羞地低下了頭。
“王爺您看什么呢?”
“沒什么,祁小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被晟王一夸張,祁檸的臉頰愈發滾燙,看來今日這幅項圈帶的對了。
果然襯得她花容月貌,得到了晟王的青睞。
絲竹聲聲自水面款款而來。
眾人都落了座。
姜桔和晟王也自偏殿轉至正殿。
......
皇后殿內。
吟誦佛經的聲音戛然而止。
“娘娘還有半部經文沒誦呢。”常嬤嬤給皇后奉上茶。
皇后并未接手,仰面直視著佛像垂下的悲天憫人的眼睛。
“禮炮聲響了,心不靜念了也沒有功德。”
“是啊,這樣的場合原應是娘娘主持坐鎮,白白便宜了姜家的那個丫頭了。”
“我去與不去都是姜家的女兒出盡風頭,我又何苦去當那個陪襯。”
皇后扶著門框向信陽宮的方向望去,橙黃色的燭火依稀看不清楚。
“娘娘給晟王的那副名單,豈不更幫了晟王?”
遠處的煙花騰空而起,絢爛而又短暫。
“你看著煙花,與去年中秋的比如何?”
常嬤嬤拿過一件墨狐大氅披在皇后的肩頭。
“工匠的技藝又精進了。中秋的時候還不能做得如此五彩繽紛。”
“是啊!連工匠都知道精進手藝,更何況是挫過銳氣的南洵使團了。”
“當年用過的手段,就算本宮連一個字都不差的告訴晟王,南洵使團難道會傻到用同樣的招數嗎?”
常嬤嬤恍然大悟,“那小姐為何還熬了幾個大夜,趕出那份東西交給晟王?”
最有一個煙花消散在夜空中,只留下灰色的硝煙在上空彌漫。
“當一個人拿到試卷的答案,就會輕視這場考驗,而當作答鈴聲開始的那一刻再發現這份答案是錯誤的,就會喪失基本的思考能力。”
“一旦晟王將此次接待使團的事情搞砸,任憑他軍功卓著,也會給群臣、給陛下心中留下無能的種子。”
......
信陽殿內一片歌舞升平,濃郁的酒香蔓延在殿內的每一個角落。
“北幽雖然地貌遼闊,但一到這嚴寒,萬籟俱寂,凄涼無比,不像我們南洵四季如春,應有之物四時不斷。”
晟王抬手止住了歌舞。
“使臣剛才所言,本王有些不解,北幽、南洵同在一個太陽底下,同沐月華。”
“何物是南洵有而北幽此時無有的?”
南洵使臣呡了一口杯中好酒,舉著酒杯得意揚揚道:“葡萄。”
“南洵四季溫暖,炎熱之日來上一顆薄皮多汁的葡萄,真是沁潤脾胃!”
晟王捏著酒杯的手陡然一緊,映在酒中的目光的倒影布滿了殺氣。
冬日嚴寒,北幽自然沒有葡萄。
承認嗎?就是承認北幽地貌不如南洵,進一步講就是承認了北幽矮南洵一頭。
不承認嗎?可這冬日他有從何處找來葡萄?
晟王垂在案桌下的手反復摩挲著腰間的箭頭。
“嘶——”
晟王倒吸一口涼氣,低頭這才發現指腹被鋒利的劍刃劃破。猩紅的血液在指尖綻放出絢麗的紅梅。
殺了他們?
晟王環視這殿內的眾人。
若是將殿門關上,將這些人全部滅口大概需要一炷香的時間。
倒也不需費多大力氣。
“晟王殿下戰場英武,一路所向披靡,不過是讓南洵人口上臣服,而非心服。”
“如此,王爺此戰不過是拳頭揮得好一些罷了。”
“南洵無論從哪個方面,都要強過物產貧瘠的北幽。”
使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得愈加激烈,仿佛下一秒就要掀桌而起。
晟王坐在高臺上看著下面丑態鄙陋的使臣,一言不發。
掃向北幽群臣的眼神更像一把冰雪所做的利刃,一刀一刀地戳在每個人的身上。
不見血卻能封喉。
......
懷王府書房內。
懷王氣定神閑地在畫卷上畫下一顆圓潤飽滿的葡萄。
色澤誘人如同真有一串掛著露珠的葡萄擺在桌面上。
“殿下明明知道南洵定然不會在使用上次的那些手段,為何還要手下將那份名單送給王妃?”
懷王有將那幅畫舉起來細細欣賞,覺得甚是滿意。
“若她連那些南洵使團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都不明白,拿到一份來歷不明的情報就奉若瑰寶,同前面送來的那幾個廢物又有什么區別?”
“若她連這個那些愚蠢如豬的使團都有應付不來,便沒有資格站在本王身側同本王一路應付那些明槍暗箭。”
“還不如早些解決了,我這幾任王妃在地下湊個十全十美,倒還吉利些。”
一處未干的染料從葡萄底部緩緩淌下,似血如淚。
懷王眼睜睜地看著那滴顏料流干滲進宣紙,剛才欣賞的目光陡然變得厭惡。
嫌棄的拎著宣紙的一角,懸在碳爐的上方。
火苗瞬間舔舐上來,迅猛之勢,仿佛要吞噬一切。
“殿下畫了半晌,怎的燒了?”
懷王看著手中愈燒愈烈的畫,那一處瑕疵很快便被火焰吞噬,徹底地消失在這世間,緊繃的神情才得以舒展、
火苗就要舔舐到懷王的手指的一瞬間,懷王輕輕松手,畫紙飄飄然直奔火海而去。
還未落下便被燒成灰燼,無力地四散飛揚。
懷王一字一頓道:“廢物,不配留在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