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七的蓉城飄著細碎的凍雨。

陳默站在蜀香閣二樓包廂窗前，望著樓下交大路上緩緩移動的車燈長龍。

玻璃上的霧氣洇開霓虹，映出他馱色羊毛大衣的輪廓——這是他和張福全上周一起路過IFS的時候買的，對方說是“你不能老穿黑色和深灰色，人家以為你都沒換過”。

“陳總來得真早啊。” 帶著火鍋味兒的西川方言在身后炸響。

轉身便見李浩標志性的板寸頭，他裹著鼓囊囊的羽絨服，手里還提著幾瓶歪嘴郎酒，“狗X的，升職加薪了也不說請兄弟們吃大餐？”

陳默笑著迎上去，話沒說完就被熊抱撞得踉蹌。

熟悉的玉溪味道混著火鍋底料的氣息撲面而來，恍惚間回到大四那年通宵趕畢業設計的夜晚。

他接過對方酒瓶，瓶身還沾著街邊小賣部的落灰。

這是前世陪他通宵改代碼的室友，畢業時在宿舍陽臺喝吐了，如今在天府軟件園做前端開發，朋友圈里盡是加班吐槽。大概率這些朋友圈都屏蔽了老板和主管。

這次聚會也算是李浩發起的，知道陳默在一個月前開始常駐蓉城的他非常高興。

就鬧著說是趁著馬上要過年，大家提前聚一起吃個團年飯。

這當然在前世里是不存在的，陳默前世一直在鵬城發展，差不多兩年才會回蓉一次。

無論是同學還是朋友都很難約上。

“浩總說笑了，今天這頓必須我請。” 陳默剛要招呼服務員，包廂門又被推開。

冷風卷進幾顆凍雨，落在張雨欣栗色的大波浪上。

她跺了跺UGG雪地靴，香奈兒CF包上的金屬鏈條叮當作響：“高速堵死了，你們猜我今天中午在樓下吃飯的時候看見誰了？”

“雨欣姐還是這么八卦。” 陳默接過她脫下的白色羽絨服，想起大二那年她替自己舍友給外語系的女生遞情書，結果把人家名字寫錯被當場退回的糗事。

如今她在工商銀行蓉城分部做理財經理，朋友圈里都是被公司要求發的投資建議和金融產品推薦。

“你看見誰了？” 王浩倒是很配合，當起了捧哏。

“嗨，咱們隔壁班那對歡喜冤家。不知道是啥情況，就當著那么多陌生人的面就吵起來了。我還安慰了劉敏一會兒” 張雨欣回道。

最后到的幾人幾乎是同時到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在門口聊了一會兒，他們帶著寒氣擠進來。

王忠涵的眼鏡片蒙著白霧，腋下夾著印有"天眼科技"LOGO的文件袋。

周婷婷圍著白色圍巾，面龐吹彈可破，滿滿的膠原蛋白散發著青春活力。上身穿著淡黃色的羽絨服款式簡約，卻被她打理得一塵不染，羽絨服下搭配一條洗得微微發白的深藍色牛仔褲。

這和前世自己十年后在杭城再見到她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陳默看著這個前世曾經讓自己失眠半月的姑娘。

記得她幾年后嫁了個做建材生意的溫州商人，朋友圈里盡是游艇下午茶，但后世見她時她眼下遮瑕膏蓋不住的青黑，暴露出某種精致下的潰敗。

李曉薇結婚最早，老公是他們校友，也是華興的，不過是在長安研究所。夫妻倆長期異地，她去哪都得把孩子帶上，正在給懷里睡著的一歲女兒擦口水；

趙剛則穿著一件很顯老的行政夾克，胸前"蓉城規劃院"的工牌晃來晃去。

“臥槽，涵哥你這頭發咋回事？”李浩伸手去摸王忠涵的頭發，他沒想到對方那原本烏黑發亮的頭發在畢業4年后就有了少年白。

王忠涵拍開他的手苦笑："連續熬了三個月demO，投資方明天要看產品..."。

他創辦的“天眼科技”剛經過A輪融資，這個前世和自己爭國家獎學金的學霸，如今也有了自己的事業。

陳默看著這群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前世重生回來的兩年前聽說這群同學也聚了一次，后來王浩告訴他趙剛在會上宣布要辭職去西藏支教，李曉薇的丈夫在酒桌上和王忠涵吵得掀了桌子。

"先說好，今天誰都不許聊工作！" 李浩敲著鴛鴦鍋宣布規則，紅湯濺到王忠涵的文件袋上，眾人哄笑著落座。

張雨欣看著桌上的歪嘴，心中一動，轉動著紅酒杯指著歪嘴輕笑，然后便開啟大陰陽師技能，“耗子啊，你就給我們默總喝這個？是不是有點配不上我默總的身份了啊？”

陳默趕緊求饒說放過自己。

王浩立馬幫自己解圍道，“在座的都是同班同學，客氣話就不多說了，我們大家一起提一個，祝大家新年快樂，必須發財啊。”

一大口白酒下肚，好似一團火在胃里翻滾，陳默趕緊夾了一口紅燒肉壓了壓。

李曉薇把女兒安頓在包廂角落的兒童椅里，轉頭時發絲掠過陳默手背："聽說你把整個部門搬來蓉城了？有沒有辦法讓吳錳也回來..." 她無名指上的鉆戒在蒸汽里泛著柔光。

她也是好幾年的華興家屬了，對華興很熟悉。

“吳錳只要說服他那邊的領導肯放人，我這邊可以接收他。” 陳默想都沒想便答應道，都是多年的老同學了，李曉薇的老公吳錳也是屬于之前聚會都會參加的那種。

李曉薇有點激動，原本只是想著隨便問問，沒想到有意外之喜。

“曉薇姐消息靈通啊。” 張雨欣舀了勺鴨血，鮮紅的指甲油在霧氣里像跳動的火苗，“我那表妹你們知道吧？就軟件科學二班的宋蕊，跟你老公、還有默子都是同期進華興的。天天擱那跟我說，你們班出了個牛人啊，畢業4年就華興19級，最年輕的四級部門經理。”

她突然用筷子點點陳默，“坦白從寬，年薪有沒有七位數？”

王忠涵正在涮毛肚的手抖了抖，牛油滴在融資計劃書上。

趙剛推了推眼鏡打圓場：“人家華興的薪資保密...”

話音未落就被李浩打斷：“保密個鏟鏟！上個月我們老大開會還說'人家華興應屆生都開15K'，讓我們這些老碼農集體破防。”

陳默笑著給周婷婷夾了片雪花牛肉：“亭子啊，咋又瘦了呢。” 余光瞥見張雨欣正在用好奇的眼光盯著他。

李曉薇對華興很了解，再次插嘴問道：“默子現在年薪得有這個數吧？” 她豎起三根手指，鑲鉆的美甲在吊燈下晃出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