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點頭道:“對,她就是在學父皇您。”
朱綾哼了一聲:“這老頭子,干啥啥不行,砍人剝皮第一名!就這德行,我會學他?別開玩笑了。”
她嘴上說得不屑,心里頗為驚訝,沒料到自己這個便宜爹能看穿這點。
朱元璋憤憤道:“這丫頭將咱貶損得一文不值,怎么可能學咱的東西?標兒,你是被呂氏那毒婦氣昏頭,腦子都不清醒了吧?”
朱標面色略顯蒼白,很篤定地道:“兒子腦子清醒得很,她的確把父皇的智慧給學了去,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朱元璋聽他說得斬釘截鐵的,疑惑道:“她學了什么,咱這個當事人怎么沒看出來?”
朱標一字一頓道:“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她學的正是父皇能夠奪取天下,建立大明江山最重要的九字方針。”
朱元璋心頭猛地一震。
朱標繼續道:“剛開始,兒子也搞不明白,明明她手里擁有了這么強大的軍事力量,為何遲遲不動手?直到聽到她和屬下盧芳對話,提起大明存在的諸多弊政,兒子才明白過來。”
他緩了口氣:“未來綾兒是因為與父皇意見不合,思想矛盾沖突嚴重才叛出大明,這也意味著,來日她奪位掌權之后,必定會利用手中的權勢力量,將天下改造成她理想中的樣子,自古以來,改革就面臨著重重阻力,尤其是身為女性,行使權力比起男性更要多一重性別壓力。”
“她本身壓力重重,要是在這基礎上疊加大明諸多弊政,一系列問題,難以想象,這股壓力會有多么巨大的。”
“此前很多朝代的改革之所以會失敗,根本原因是反對者力量太大,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就算她個人能力再強,在這一重又一重的阻力面前,她估計也是焦頭爛額。”
“在這種情況下,要是貿然出兵反攻大明,奪權皇位,對她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且戰火重燃,民不聊生,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說穿了,綾兒面臨的問題,其實與父皇當年一樣,所以她就照葫蘆畫瓢,效仿父皇制定戰略方針,潛心搞發展,暗中積蓄實力。”
說到此處,朱標看著朱綾,道:“要是我沒猜錯的話,未來遼東地區的人口,應該牢牢控制在幾百萬范疇,僅相當于一整個大明的七八分之一吧?”
朱綾吃了一驚:“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標笑道:“我邊看邊猜的。”
“哦?”
朱綾揚了揚眉梢:“我倒想聽聽?”
別人看這一輪對比頻繁出現的商業、經濟、稅收等畫面不理解,她作為當事人心里再清楚不過。
只是沒想到,便宜爹朱標居然能通過現象看本質。
老爹打下萬里江山很牛逼。
閨女將來奪權上位,成為世祖女帝也是猛地一批。
朱標感覺自己夾在中間,似乎沒有半點存在感。
這一次,他也想露一手,證明自己大明第一位太子爺的含金量。
朱標道:“天幕雖然沒有全面展示你在遼東這些人具體做了什么,推行了多少政策,但從一些細節,也可以看出遼東的人口只有幾百萬。”
朱綾道:“細節?”
朱標徐徐道:“就是畫面中出現的老婆婆,一家四口人,卻有六七十畝地,試想一下,遼東黑土地如此平坦肥沃,糧種又畝產驚人,只要是農民,基本上抗拒不了這樣的誘惑,人人都想著過好日子,遼東是塊寶地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你要是不控制,各地瘋狂涌入的人口早就將遼東擠爆了,老婆婆一家怎么可能分那么多黑土地?”
朱綾點了點頭。
朱標繼續道:“所以,我可以大膽猜測,未來你覺得遼東涌入人口差不多后,那就封死了外地進入遼東的通道,讓遼東的人口處于一個相對合適的狀態,這樣老百姓就能充分享受政策和資源,又方便你這位遼東王管理。”
朱綾嘆道:“僅一個細節就能看出這么多,難怪老頭子會對你寄予厚望。”
朱標笑了笑:“如果遼東的人口真就只有我推測的幾百萬,那么又會產生新的問題,即這么少的人口,遼東每年是如何創造巨大財富的?難不成是我搞錯的?可我轉念一想,這絕不可能,老婆婆一家的收成是村里最差的,已經充分說明了遼東的人均耕地面積特別大,這里的人口絕不可能超過一千萬,遼東2.8億兩白銀的財政收入,就是這幾百萬人創造的,由此我得出一個結論,底層勞動人民的創造力是無窮無盡的。”
朱綾笑道:“對了,人民的創造力就是無窮的,只要掌權者能夠制定英明的政策,他們創造的財富就是無上限的,就像你們不相信將來鹽稅可以取消,商業稅可以占到財政總收入的一半以上,天天盯著農民兜里幾兩碎銀,極盡壓榨盤剝,才真叫目光短淺。”
“明白了這一點之后,很多疑惑與不解也就明白了,既然底層百姓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推翻王朝,改天換地也不在話下……”
朱標語氣一頓,似笑非笑:“那么,如果將這股力量用在士紳、地主、官僚這些既得利益群體身上,結果又會怎么樣呢?”
朱綾聽了,笑容愈發燦爛,眼中異彩不斷。
大明第一太子爺果然名不虛傳。
難怪他的早逝會成為歷史上的一個遺憾。
也難怪后世有人會說,朱標若是不死,朱棣決計不敢造反。
未來的她,是把帝王之位之路和當上皇帝之后的改革牢牢綁定在了一起,互為表里,提前鋪墊,走出一條獨屬于她自己的特色發展道路。
這才造成了天幕盤點如此魔幻,屢屢跳出與標題嚴重不符的畫面。
當然啦,朱標畢竟是土生土長的古人。
她未來的布局滲透著現代的政治智慧,很多方面也是他想不到的。
可話說回來,朱標能想到這一節,腦子已經足夠牛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