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忙道:“對,快說。”
李媽媽開口道:“奴婢是皇后娘娘安排去東宮伺候嫡長孫的,他一出生,就由奴婢伺候著。自古立嫡立長,除了嫡長子,就以嫡長孫最為尊貴,奴婢剛開始也不敢相信,有人居然敢謀害嫡長孫,直到太子妃薨逝前夕,將張媽媽指來一起照顧嫡長孫,才發現了不妙。”
張媽媽跟著道:“奴婢奉命來到嫡長孫身邊伺候時,也是事事留心,害怕李媽媽也被人給收買了,不敢與之交心,經過長時間的觀察,見她伺候盡心盡力,不敢有半分懈怠,又考慮到她是皇后娘娘親自安排過來的人,皇后娘娘眼光不可能那么差,最終才將太子妃臨終前的叮囑和懷疑告訴了她。”
朱元璋皺眉:“然后呢?”
張媽媽道:“之后的日子,奴婢與李媽媽一邊照顧嫡長孫,一邊暗中觀察,仔細留意,看看能不能搜尋到罪證,但幕后之人的手段太厲害了,幾乎是把事情給做絕了,查了好些年,也就只有零星點的蛛絲馬跡,并不能作為實質性的證據,奴婢和李媽媽本以為只要在衣食住行上看顧好嫡長孫,等到嫡長子長大成人,再將此事告知于他,到那時,他自然設法調查此事,若是哪天嫡長孫能登臨大位,便能讓謀害他生母之人死無葬身之地。”
說到此處,她無奈嘆息:“只可惜,奴婢兩人千防萬防,看住了嫡長孫,卻防不住嫡長孫的奶娘,有人將得了痘疫的痂子碎成粉末,摻入奶娘梳頭的桂花油中,致使奶娘被感染,繼而傳給了嫡長孫,最終讓嫡長孫夭折。”
古代奶娘給大戶人家的兒女喂奶,不同于現代孩子差不多一周歲左右就斷奶。
只要孩子想吃,可以吃到成年,因而奶娘和孩子的感情非常深厚,有的甚至超過生母。
極個別離譜的王朝,還有皇帝將奶媽尊封為皇太后的。
天啟皇帝的奶媽客(qie)氏之所以能這么囂張,敢與魏忠賢狼狽為奸給張皇后墮胎,道理就在這里。
朱元璋聽到這里,不由攥緊了拳頭:“雄英,咱最愛的大孫……”
呂氏卻冷哼一聲:“就算真如你們兩個所說,嫡長孫是被人蓄意傳染痘癥害死的,那也不能直接扣到我頭上,這嫡長孫的奶娘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親自挑選的,我怎么可能有這個本事,將手伸到這上頭……”
她眼波一掃,若有深意地看著朱綾:“倒是某人,身為女子,卻不安本分,非要與男人爭鋒,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想要做到這一點,真是輕而易舉啊!”
朱綾冷笑:“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敢把臟水潑到我的頭上,不得不說,你的膽子是真的大,可你不要忘了,憑我的本事,想要奪取皇位并不困難,身為太子的父親都還沒登上帝位呢,我又何必這么急著除掉他?反倒是你,東宮女主之位空缺,只要把朱雄英除掉,你再扶正為妻,你的兒子由庶轉嫡,就會成為實際意義上的嫡長子。”
大明不同于思密達這樣的小國有殘酷的庶孽禁錮,妾室只要不是賤籍(包括奴婢、娼妓、戲子、歌姬、罪奴),都是可以扶正的。
生母扶正之后,其所生的孩子,也將變成嫡出。
原配和繼室并無尊卑之別,只有先后之分。
至于繼室在原配靈位前執妾禮,都是現代小說的胡說八道,亂編封建糟粕。
很多人拿《呂氏春秋》記載的‘嫡子’商紂王越過同母胞兄的‘庶子’微子啟登上大位的事跡,來否定朱允炆的嫡子身份,認為他地位不如原配所出嫡次子朱允熥。
漢景帝、漢武帝、漢明帝、魏文帝等以庶升嫡的帝王們可就坐不住了,齊刷刷怒噴:“放你娘的屁!”
如果呂氏真的被扶正,他的嫡出身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只要朱雄英死了,他就是實際意義上的嫡長子。
套用床頭跪阿箬的臺詞,朱允炆可能會對朱允熥說:“你媽是大老婆,我媽也是大老婆,大家嫡起嫡坐,誰又比誰高貴呢?”
朱綾這番話,再次將呂氏推到懸崖邊上。
朱元璋和朱標父子,眼中殺意更濃。
呂氏臉色一變,急忙道:“你是沒必要除掉朱雄英,可你娘就不一定了,皇上、皇后娘娘,這老話說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兒女的性子往往襲自父母,太子殿下謙謙君子,仁慈寬厚,再看看她朱綾,心狠手辣,詭計多端,連自家親人都不放過,與太子殿下顯然是兩個極端,可見她的性格遺傳生母,有母必有其女,反過來也是成立的,藍氏并沒有我們想象中那么單純善良,陰險毒辣,工于心計,才是她的本性,她對太子妃虎視眈眈,怎么可能留著原配的孩子來礙眼?”
眼看著朱雄英的死亡真相曝光了大半,不能說是自然死亡,呂氏立刻改變話術,將臟水潑到藍氏頭上。
她這話也是殺人不見血。
朱元璋不免在想。
對啊,兒女性格與父母相似。
標兒這孩子,溫潤儒雅、仁愛隨和,與朱綾的性格,簡直是一天一地。
未來的女帝朱綾,一箭五雕,瘋狂迫害朱家兒孫,這等陰毒狠辣,必是遺傳自親媽藍氏。
這樣的女人,豈會甘于妾室之位?
朱綾拂袖冷冷笑:“好一張舌燦蓮花的嘴啊!甩鍋都甩到我娘頭上了,照你所說,我娘是可能覬覦太子妃之位,但她絕不可能謀害嫡長孫,你可別忘了,當年我娘生產之時,遭遇難纏,雖九死一生平安將我生下來,卻傷了身子,以至再也不能有孕,一個沒有兒子的太子妃,怎么會忌憚原配留下的兒子?你可別跟我扯什么‘她想讓自己的女兒’當皇帝,自古皇位都被視為男性的專屬,武則天是一個特殊例子,自武則天之后,帝王們都對女子染指權力防備極深,已經很難再通過宮斗出現一位女皇帝了。”